不知所起(69)
当时周航愣了下,后面到家才反应过来,B标书的法人代表身份证根本没有生僻字,有生僻字的是A家的,赶紧打给姜黎,姜黎又打给表妹,一问,三人一对,总感觉不对头,装订标书的办公室有监控,三人一查,果然是表妹左手的拿到右边,右手的拿到左边,两边刚好装错。
周航急得一直解释:“对不起槐哥,你一直跟我们说装订标书的时候一份一份检查好了拿进去,我今天太忙了三份一起拿过去,我的错。”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也别慌,我联系客户,看能不能把标书换回来,你现在把正确的打印出来装订好,我过去拿。”
“已经订好了。”
“好,那就兵分两路,你现在带着文件往客户那边赶,我从我家这里过去。”
挂断电话林槐联系客户,这个客户跟郑同修之前因为合作的事发生龃龉,一听是和创的,打着官腔:“郑总的同事啊,这样啊,事情我已经了解了,我现在在外面吃饭,明天到公司再说吧。”
“何总,这份文件明天上午八点半要用,拜托您了,劳烦您跟下面人打声招呼,我们现在过去换。”
“不是我不帮,我们部门聚餐,所有人都在聚贤楼吃饭,公司没人,没人给你换,明天请早吧。”
明天公司开门前拿去换根本来不及,三千多页的标书,每页都要盖客户公司的章,三个人盖都得盖一个小时,必须今晚换。
林槐不是个死板的人,“何总,我送去聚贤楼劳烦您接收下行吗?明早我再去贵司盖章。”
“我也不是存心为难你,要不这样,你跟郑总说声,让他知道个信儿。”
意思很明显,必须郑同修出面,林槐打给郑同修,没说过程,只讲结果,结果就是文件订错,何总点明要郑同修跟他联系。
郑同修在五分钟后给林槐回电:“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你送到他们吃饭的地方,那老狐狸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让你过关,你多留心,实在不行标书扔他们吃饭的地方,明天开标没标书他们比我们更急,装模作样罢了。”
“明白了郑叔。”
跟周航接头取得标书,林槐问周航:“确认稿有发给何总吗?”
“我……急忘了,我现在回公司发,顺手转成PDF格式,转完忘记上传邮箱了。”
周航急匆匆又返回公司大厦,在公司门口碰到池明远,“周航,什么事跑这么快?你们经理呢,在上面加班吗?”
池明远跟张知贺吃完饭经过大厦看见16层灯亮着,以为林槐在加班刚想上去看看。
“池经理,没有呢,我们经理去送文件了。”
“这么晚送什么文件?”
周航三言两语把事情转述给池明远,池明远剑眉紧蹙,转身按响停在不远住的车,那个姓何的他听舅舅说过,前些年在一个地产公司担任过销售总监,出了名的难缠,他都能想象的出林槐被他刁难的样子。
林槐将文件送到聚贤楼,推开包间门时包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他身上,坐在首位端量着他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何总,林槐礼貌地叫了声“何总”。
主位的人没出声,坐在他旁边的男人说:“来送文件的是吗?外面等着吧,我们吃完再叫你。”
林槐不卑不亢的当着所有人面解释今晚必须盖章的事,并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主位的人傲慢地点点身旁的位置,“小林是吧,郑同修先前打电话的时候提过你,过来坐过来坐,站着干什么。”
坐他旁边的人赶紧让开,林槐坐过去,旁边的人已将倒满的酒递到林槐前面,林槐接过,对着何总举杯:“何总,这杯自罚,是我没做到位。”
一空杯马上有人斟满,旁边的人说:“这酒桌上的规矩罚酒一向是三杯。”
林槐二话不说端起第二杯一仰而尽。
话说到这份第三杯也是避不了的,林槐自觉饮满三杯,这些人哪这么轻易放过林槐,何总指着桌上大半瓶洋酒,点点桌面:“林经理爽快人啊,你可比郑同修那老狐狸讨喜多了,这样吧,这半瓶酒你喝了,文件我们自己盖章,错订的我让人送去你们公司。”
怎么算都不亏,周航和姜黎不会被郑同修责罚,姜黎的表妹不会因此丢工作,至于他自己,郑同修帮他的够多了,只当为郑同修争个脸面吧。
林槐拿起桌上的酒瓶,慢慢倒满一杯,不骄不躁地一口一口饮酒,洋酒辛辣,喝进去的每一口都像烧着火的酒精往胃里蹿。
酒瓶见底,林槐平静地抽出一张纸擦手,“何总,还有什么指示吗?”
何总带头鼓掌:“好样的,我们公司正需要林经理这种人才,林经理可以考虑考虑到我这边。”
“多谢何总厚爱,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
林槐刚走出聚贤楼大门,看见不远处飞奔而来的池明远。
池明远跑过来用力扯过林槐:“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还行,喝了半瓶洋酒算吗?”
“靠!谁让你喝的,是不是那个姓何的秃头?”
池明远说着拽着林槐往里走,林槐飘乎乎的,“干什么去?”
“秃头让你喝半瓶,我找他去,让他喝三瓶。”
林槐想笑,他反手胡乱一抓,抓住池明远手腕,像大人拉小孩似的,“别幼稚了,这种话太中二了,事情解决了,走吧。”
池明远刚竖起的毛刺被林槐这么一抓,霎时无影,林槐的手指很暖,池明远偷偷回握住他的指尖,“行吧,你说不去就不去吧,车停外边了,走吧。”
聚贤楼在一个商场的对面,商场门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广场附近不能停车,车得停在地下,池明远赶时间,随意将车抛在路边,等他和林槐过去,车已不见,保安告诉池明远车因为占道被拖走了。
林槐以为池明远会生气,但他只是无所谓的点头,扭头看林槐:“你还行?打车送你回去?”
林槐有点晕车,喝过酒坐车十回有九回会吐,他现在只想好好吹吹风,“走走吧,我有点难受。”
池明远见他走路晃晃悠悠的,蹲在他前面一个起身加一个用劲将林槐背到后背:“我背你吧。”
罕见的,林槐没反抗,轻轻挽住他脖子,这个时间路上行人寥寥无几,路上一辆又一辆汽车疾行而过,池明远背着他安静的往前走,路灯下他背着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槐闭上眼趴在他背上,记忆中从来没有人背过他,林簇身体不好经常生病,生病的时候他总是缩成一团像只被雨淋过的小猫咪,那时的于凤芝总会将林簇绑在后背背着,一边叨叨一边摇晃,而林簇总是一脸满足的趴在于凤芝背上,偷偷眯眼笑,那时的林槐总是想,不知道被人背是什么感觉。
“你应该多吃点,太轻了。”
“嗯。”
“林槐。”
“嗯。”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喝过酒的样子很乖。”
还很可爱,软萌软萌的。
林槐在微醺中迷失方向,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池明远也没那么恶劣,至少现在这一刻他是高大的,温暖的。
池明远问一句,他答一句,难得的和谐,一直走,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池明远问他:“还想去哪?”
“不知道。”
“那你慢慢想,今晚背你走一晚上,你想去哪都行。”
城市的洒水车在夜里安静的替道路两旁的绿植浇水,黑夜里司机大概没看清绿植内侧的二人,两人被淋湿一身,池明远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槐抬掌向上:“下雨了吗?”
池明远只当他醉了,醉酒的人要哄,“是,下雨了。”
“我们没伞。”
池明远看着马路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将林槐放下,“你等等,别乱跑,别乱动,我很快回来。”
他几乎是飞奔向对面的,几分钟后池明远拿着一把七彩伞跑回来,撑在林槐头顶,“什么破店,全是花花绿绿的伞,黑色灰色一把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