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起(28)
张知贺跟以前完全不同,以前像个小姑娘白白细细的,现在整一个型男酷哥,短寸头发,被阳光晒到发光的小麦色皮肤,鼻子也比以前高挺,倒是眉眼依旧是那双桃花眼,像是永远带着笑。
“你不也是大变样,你以前可没现在这么好看。”
“这次回来怎么打算?”
张知贺跟着他并排走:“打算在国内发展,听说你在梧城这不立马来找你了吗?怎么样?工作的事还顺手?”
池明远莫名想起工作中的那块“绊脚石”林槐,“不说这么扫兴的事,说说你,你回来叔叔阿姨知道吗?”
“没让他们知道,也不想告诉他们,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你得替我保密,我可不想再回去当鸟笼里的小云雀。”
“走,先去吃饭。”
傍晚,林槐帮着上完货架,问林小杨:“你二哥呢,一下午没见到他。”
“在房间写作业吧,我去看看。”
几分钟后林小杨大喊:“哥,哥,你快来,二哥发烧了!”
烧得不轻,38.5度,林槐找来退热贴和退烧药让他服下,叮嘱小杨:“你看着他,我去煮点粥。”
米才下锅,林小杨又在喊:“哥,哥,你快来!”
林槐手都没来得及擦往房间跑:“怎么了?”
林小杨扶着正强行坐起来换衣服的林簇:“二哥非得出去,说今晚要开始打工。”
“哥,”林簇烧到似乎只剩一口气了,“哥,我必须得去,我跟人签了合同,不去要付违约金。”
“什么合同,我看看。”
林簇被人骗了。
前段时间他在校外捡到一张职业中介所的传单,上面写着“高薪暑假工,周结”,林簇毕竟社会经历少,又想证明自己,跟着中介去面试,面试成功后直接签订合同,工期为50天,合同最后有一行小字,“甲方单方面解约需付十倍违约金。”
签字处明明白白写着甲方林簇,乙方为半岛浅湾娱乐休闲会所。
林槐看着合同,“违约金?你还没拿到工资,怎么产生的违约金?”
“我……我之前遇到点事,先跟经理预支了六千块钱……”
林簇不敢说,他在学校被人设计,在食堂吃饭时不小心坐到同学手机,坐下去的瞬间感觉屁股后面有东西,根本没坐实,等他反应过来同学已经拿出手机发票了,说手机屏被他坐裂,要求照价赔偿,最后给打了个友情折扣,赔偿六千,林簇不敢回家说,又怕那伙人带着他们的黑社会大哥来找家里麻烦,家里还开着店,经不起他们折腾,只能向经理预支六千赔了。
“你只是一个暑假工,他怎么可能支给你六千,林簇,有什么事跟我们说,我们会帮你,今天在家休息,不准去上班。”
“哥,对不起,我必须去的……经理是不肯支给我的,是因为……因为……”
林槐隐约嗅到不好的气息,耐着性子问:“因为什么?”
因为他“弄”坏的是秦子灏的手机,而秦子灏正是他打工那家半岛浅湾娱乐休闲会所的太子爷,太子爷跟经理打声招呼,支六千跟支六十没什么区别。
当时林簇不明白秦子灏的用意,他不缺钱,六千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一周的零花钱,他缺的是乐趣,而林簇正是他这两年来取乐的供源体。
林簇还是不敢说,说起秦子灏自然瞒不住他在学校受霸凌的事,他不想让他最亲最爱的人知道他在外面受欺负。
在家当宝一样的儿子,弟弟,哥哥,在学校受尽侮辱,林簇怕他们伤心,难过,难以接受。
“因为经理的儿子跟我同学,同学帮我担保的,所以我才能支到六千。”
林槐还是不信,他安抚好林簇,“你在家休息,今天我替你去上班。”
林槐带着合同往半岛浅湾赶,合同上没有盖章,只有林簇的签名和乙方的公司名以及时间,明显是经理私下跟中介的人沟通好讹人。
林槐赶在九点前到达半岛浅湾,林簇跟他们约定好的上班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凌晨一点。
领班问明来意将林槐带到办公室:“请稍等,我们经理跟你谈。”
经理是个头发梳的能挤出二两油的中年男人,林槐开门见山:“我是林簇的哥哥,我是来替他辞职的。”
“哥哥是吧,”经理用端详商品的目光打量着林槐:“哥哥是吧,林簇今天没来?辞职得他本人来,而且我们事先有言,辞职得付违约金。”
林槐严肃道:“合同?”
他扬了扬手里的合同,“是这份吗?请问这份合同符合劳动法哪一条哪一例?”
没等林槐说出合同无乙方公司公章不作数,油头经理马上换上一副笑脸:“林先生是吧,这份合同确实不符合劳动法,它就不是一份正规合同,这是我们老板的小公子,也是你弟弟林簇的同学,俩孩子间闹着玩的,不作数,不作数。”
“既然不作数,那付违约金的事也一并不作数,林簇也不是你们的员工,也不用辞职。”
油头经理依旧堆着满脸假笑:“是这样的,林先生,这份确实不作数,但林簇还跟我们签过另一份入职合同。”
经理一个分机号拨出去,几分钟后一个女孩拿着一份文件小跑着过来:“经理,林簇的合同。”
经理将他手上那份合同递给林槐:“那份只是小孩间闹着玩的,这才是林簇跟我们签定的劳动协议。”
林槐接过仔细翻阅,确实是正规合同,上面既没有霸王条例,也没有违约要求,双方签字、盖章都有。
“既然合同是正规的,那按正常流程辞职吧,林簇明天会过来办理辞职手续。”
经理靠在老板椅上,将笔记本电脑转向林槐:“辞职没问题,先看看这个。”
桌面放着一个文件夹,点进去,里面全是以人名命名的视频截段,林槐点开名为“林簇”的,那段视频很短,林簇举着托盘,托盘里是一支琥珀色的洋酒和四只水晶杯,没走几步他手一抖,托盘侧翻,酒和杯落地成为碎片。
经理得意洋洋地看着林槐观察着他的反应,“唉,我也不想扣留一个小朋友,你也看到了,这瓶酒价值58888,那四个水晶杯单个价钱1800一个,林簇六月总共上过六天班,工资连一个杯子都赔不起。”
林槐明白这事没那么容易了,“我会带林簇过来指认,该赔多少钱我们赔。”
“诶,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们公司对此类物品每个月都有个损耗额度的,总有客观原因或不可抗因素导致酒瓶爆裂酒杯摔破,是吧,如果林簇按正式合同上满50个全勤,这个损耗名额可以给他。”
“什么意思?请直说。”
“他今天没来,你作为他家属可以替他的班,这是他的工作卡,拿着他的卡打卡。”
林槐语带疑问:“我能相信你?”
“我可以写个证明给你,上够50天,不请假,不旷工,合同到期自动解除劳动合同,酒和酒杯是会所损耗,不需赔偿。”
尽管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尽管知道前路布满陷阱,人有时候总得向生活低头向金钱认输,林槐拿不出那六万,他能做的是替林簇上满这50个班。
池明远今天一天的好心情被一通电话破坏,一向信任他的外公给他来电话,外公在电话里气到直喘气,斥责池明远不懂事,破坏池渊替他安排的相亲,骂到后面舅妈接过电话,舅妈也是劝他好好听池渊的话,别辜负他的一片苦心。
最后舅妈说:“远远,你长大了,好好听你爸爸的话,他不会害你。”
池明远听多了这种话懒得回复,很多时候他觉得不是他疯了,是周围的人都不正常,正常人都能看出池渊有问题,可他们还是被池渊的假正经骗的团团转。
“舅妈,外公怎么样?”
“你外公今天接到你爸电话,又气又急,气的是你不听话,急的是你什么时候才能跟你爸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