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起(44)
“中元节,也叫鬼节,太阳落山后外面基本没什么人,本地一些企业这天下午一般会放假,当地人忌讳晚上出门。”
“难怪,路上没什么人,保安也跑了,现在怎么办,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
林槐先是绕着电梯看了一圈,又跳起来往电梯顶看,什么收获都没有的他将背包拿下来坐地上,“等。”
池明远嫌弃地扫向地面,他可不坐,地上脏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槐是真的很闷,池明远不说话他就不说,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我们该不会要在这该死的地方待一整晚吧?有什么办法吗?”
林槐指指电梯上方:“电梯刚好停在两层的楼板处,上面能打开的部分全被挡住了,只能等电梯再往下坠一层,打开上面的板盖我们就能出去。”
池明远已经开始脚酸了,“会不会闷死?”
“不会,上面有排气扇。”
池明远又开始走来走去,巴掌块儿那么大点地儿,他这么一走林槐开始头晕,指指自己身边:“坐着等吧。”
“脏。”
林槐打开背包,找出一包纸巾递给池明远:“垫着。”
也行,总比一直站着强。
池明远挨着他坐下,安静的可怕,空气也变得越来越浑浊,池明远开始找话聊:“原来梧城这么重视中元节,说起来你见过鬼吗?”
“没有。”
“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奇遇吧,听吗?”
不等林槐表态,他开始讲:“小时候暑假,我小舅接我到山上度假,他在山上搞了个农场,我睡一楼最里面的房间,那个房间的窗户对着湖,风景很美,没装窗帘,有一天晚上我起来尿尿,从不看窗的我那晚突然看向窗口,这一看不要紧,吓得我差点尿裤子。”
说着他停顿几秒,“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林槐反应淡淡的,敷衍道:“鬼?”
“我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趴在窗户上,外面是湖,月光照着湖面的波光一闪一闪的,窗户外就只有一颗头,没有身体。”
林槐终于被勾起兴趣:“然后呢?”
“然后我吓得不敢去洗手间,躲在被子里唱了一晚上《义勇军进行曲》,终于熬到早上,我跑过去看,哪有什么脑袋,什么都没有,我告诉小舅,被他拎起来一顿揍,他以为我不想待山上故意扯谎。”
“没办法,为了证明自己,隔天我拿着手电筒等,结果一沾被子就睡着了,等我醒来已经是后半夜,手电筒都被我打没电了,我鼓起勇气看向窗外……你猜怎么着?”
林槐被迫跟他互动:“又是前一天的脑袋?”
气氛渲染的刚刚好,池明远继续讲:“是两个脑袋,一个黑色,一个白色,俩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我。”
电梯猛然一个摇晃,电灯再次发出短路的滋滋声,林槐还没叫,池明远倒是吼叫一声一把抱住林槐。
电梯内恢复平静,池明远几乎是扑进林槐怀里,抱着林槐大喊:“没事没事,你别害怕,我在这里!”
分明是你比较害怕吧。
林槐双手往外摊:“我没怕,故事还讲不讲?”
“咳,”池明远坐正,抓着头发,“讲啊,那晚我又没敢睡,第二天直接吓病了,我小舅硬是说我装的,小舅的女朋友看不过眼,说是小孩子容易吓掉魂,小舅默许她下山给我请了个道士,道士穿着黄袍,对着我就是一通念,又是洒符水又是浇鸡血的,非说是湖里的两个水鬼找替身,都看中我了。”
“最后呢?”
“最后我瘦了一大圈,病好后不信邪,拉着小舅跟我一起蹲,非把那鬼揪出不可。”
“我猜是人为。”
池明远极认真地说:“那晚我跟舅舅蹲在窗下,十点左右听到窗外有脚步声,紧接着两颗脑袋出现在窗户上,舅舅打开手电照过去,跟窗户外的清洁阿姨打了个照面,阿姨吓的哇啦直叫,鬼啊鬼啊。”
林槐没忍出笑出声。
“鬼在哪?我小舅一直追着阿姨问,待两方平静下来终于真相大白,我看到的‘鬼’,是阿姨每晚打扫卫生后洗完的两拖把,阿姨在湖里洗,洗完靠在我睡的房间窗户外晾干,阿姨看到的鬼是用手电照着自己脸的我。”
林槐终于没忍住,大笑,笑着笑着发现池明远一直盯着他看,“看什么?”
“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林槐收住笑,“你的故事讲的很好,故事里的‘鬼’很可爱。”
“你相信世界有鬼吗?”池明远问。
“怎么不信,我见过。”
他说的一本正经的,池明远坐直身体,“真假?有故事?说说看。”
“穷鬼,饿死鬼,讨债鬼,都见过,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有时候人比鬼恐怖多了。”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挺不协调的,你要是晚个四十年五十年说,那样比较有说服力。”
林槐没再说话,小时候他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死穷鬼,滚远点,我才不要跟你玩”,“饿死鬼投胎啊,吃这么多”,听多了麻木了,什么“鬼”都不如人心恐怖。
第42章 他想要林槐
电梯内再次陷入沉默,池明远悠悠地冒出一句:“饿了,这时候要是有吃的就好了。”
林槐打开背包,中午的两个馒头没吃,拿出给池明远:“吃吗?”
池明远瞟了眼:“这玩意儿能吃吗?干吃不得噎死?”
林槐又从背包掏出一瓶矿泉水,超市货架最常见的牌子,两块钱一瓶:“有水。”
大小姐抿嘴:“这水能喝?”
林槐拧开瓶盖,大口喝下几口:“没毒。”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这水能算矿泉水吗?有资质吗?有检验报告吗?”
“不喝算了。”
将水放在手边,林槐拿出一个馒头开始小口小口咬,冷馒头容易噎,得小口小口吃。
池明远托着下巴盯着他看,林槐的长相是真的无可挑剔,他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半垂眼眸,睫毛的阴影盖住眼睑,吞咽的时候喉结跟着滑动,好像无论身处何处他都像那轮不一样的月亮。
“好吃吗?”
林槐掰下一小块塞进他嘴里:“试试。”
很普通的馒头,微微甜,池明远还是头一次吃这样的馒头,可能做馒头的人没戴手套,而且刚刚林槐没洗手,但味道不错。
“还有吗?”
林槐把另一个递给他:“水要吗?”
大小姐没经验,第一口就被噎得说不出话,赶紧将那剩下的水往嘴里灌,林槐很想提醒他,那瓶水他刚刚喝过,瓶口没擦。
大小姐吃一口馒头捶两下胸口,吃完意犹未尽:“还有吗?你这包里是不是什么都有?”
林槐将包甩到前面,“没吃的了,有清凉油,你要用吗?”
甩包的时候一张照片跟着掉落,刚好落在池明远手边,他捡起来,照片上是一个长相上乘的男人,看穿着和背景照片应该有些年头了。
“你照片掉了,照片上的人跟你很像。”
“是我爸,这是他年轻的时候,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
“对不起,节哀,我不知道你爸……”池明远换了个较为隆重的称谓,“我不知道令尊已经不在了。”
林槐轻飘飘地斜看他一眼:“他只是失踪了,并不一定死了。”
池明远:“……”
“没事,我带着他照片不是因为我思念他,是在托人找他。”
“是因为意外失踪吗?”
“不是,原因很多,你累吗?累了睡会儿,我看着。”
见林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池明远识趣的没再继续,陪着林槐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