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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案本 下(19)

作者:肉包不吃肉 时间:2022-04-23 10:03 标签: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年下

  谢清呈一时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就那么撑着伞看着他。
  贺予是很伤心的,伤心里又带着些凶狠。
  “但是谢清呈,你如果有事,非得和他在一起,非得在医院照顾他,你给我提前打个电话,不可以吗?你知道我就这么一直等着……我一直在等……”
  谢清呈哪里知道他竟是因为这个才伤成如此模样。
  谢清呈是个独立性很强,事业心很重,没太多私人生活的人,从前和他接触的那些人,也都非常能理解他的这种想法。
  哪怕是李若秋,她也早在婚前就明白了谢清呈如果加班加点起来,手机是不会看的,电话也不会回。
  他这还是第一次因为处理病人的事情耽误了通话和约会,被对方使性子计较上。
  他觉得有些无奈。
  可隐隐地,也有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只有小孩子才会这样“小心眼”地去在意他答应过他的一次邀约,不愿意给任何的理由让步。这无疑是任性的,可这份任性里,似乎又有着只属于年轻人的那一份冒失与可爱。
  谢清呈叹了口气,严厉的眉目松下来。
  他抬手去,想要摸一摸贺予淋得湿漉漉的头发,打算好好地和贺予说一下当时的情况,顺便也和他说一下陈慢的病已经好了,哪怕是服用RN-13,也不会各个都成为精神埃博拉。然而——
  “……啪!”
  贺予又重重地把他的手打开了。
  “别碰我。他生病了,就能把你唤过去,让你陪着他那么久……你和他说什么呢谢清呈?你和他有什么要掰扯那么长时间才能掰扯清楚?你又不是他的私人医生,就算你对RN-13的了解比其他人深,过去解决一些问题,一两个小时也够了吧?”贺予是真的难受了。
  爱情是会让年轻人乱了阵脚的。
  之前他在陈慢面前装得那么气定神闲,可他心里有多担忧,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陈慢受到了RN-13的攻击,陈慢的哥哥又是为了调查谢清呈父母的死因才牺牲的……比起他,那个警察有更多的筹码,可以牵绊住谢清呈的脚步。
  而他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你知道,你能答应我,和我一起看演奏会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我高高兴兴地等了一整天,高高兴兴地来到这里,我攥着票,我一直一直在这里等你。后来天黑了……”贺予说到这里,禁不住哽咽了,“天黑了……”
  “那些人,三三两两地往里面走,保安过来问我是不是找不到检票的地方,我说不是,我只是在等人。后来下雨了,他让我到里面去,演出已经开场了,我说你很快会来的。我给你打电话,但怎么也打不通。”
  谢清呈看着他的情绪像失了水的沙,一点点地崩溃。
  他想阻止,可是贺予不听。
  贺予只想把闷在自己心里的话说完。
  贺予说:“谢清呈,你知道吗……我那一刻,特别害怕这是我的幻觉。”
  “……”
  “你有没有注意过今天是几号?”
  谢清呈是真没注意过。
  很多成年人活到最后,不太会去关注日期,除非有什么事情得定在某一日去做,不然日子每一天都是一样的。
  谢清呈活得就是那么机械。
  他知道这时才隐隐感知到了什么,低头去看手机,屏幕上赫然是5月26日……
  他蓦地抬起头来:“贺予,我……”
  “零点一过,就是我二十岁的生日了。”
  贺予垂着浓深的长睫毛。
  “谢清呈,我曾经等来的谢雪是假的,巧克力生日蛋糕是假的,那天也是下着大雨,我在别墅里一直等,等到十二点的时候,我只等来了自己给自己的一点可笑的幻觉。”
  “天黑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是假的。”
  他把脸埋入掌心,青筋在皮肤下根根暴起,他的声音绝望里又沾上一些疯狂,他整个人就像一朵浸了血的玫瑰,危险,恐怖,但又脆弱,可怜。
  贺予哽咽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是假的!你始终没有出现过!我打不通你的电话……我等不到你……没有人来找我……没有人来陪我!我什么都没有……二十年了……你有了陈慢,我不是唯一的了……我还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到了最后,近乎是声嘶力竭。
  谢清呈看到他手腕上还戴着那一条自己送给他的监测环,那条监测环能对佩戴者的情绪起到一点舒缓作用,同时也能预警到佩戴者的剧烈感情起伏。
  而此刻,这道手环侧面的感应灯已经显出了极危险的红色。
  谢清呈知道,贺予的感情已经快失控了。
  面前的男孩子就像陷入笼中的困兽,低低哀鸣着,他的呼声第一次这样强烈地唤起谢清呈胸腔内的共振。
  贺予说:“疼……”
  “真疼……”
  他一只手按向了自己的胸膛,这个本应该对五感非常迟钝的病人说:“谢清呈……这里好像是空的,但是好疼……”
  谢清呈看着少年落泪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那像是一只伤痕累累的小龙在礁石上哀声引嚎。
  它快死了……
  它好像就要伤心得死去了。
  它是真真正正伤心至死,孤独至死的。
  谢清呈注视着贺予,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这样强烈的感情面前,好像无论说什么都太过苍白。他走过去,像曾经贺予在除夕之夜,想要抬手捂住他心口处看不见的伤疤,止住他淋漓的鲜血一样。
  他走过去——
  他也想镇住贺予的血。
  他们俩,原都是有旧伤的人。
  伤口很深,直刺心脏。那些伤疤无人可知,只有他们彼此知晓。
  他不明白为什么贺予会这样在意陈慢,其实陈慢永远都是和贺予不一样的,在谢清呈看来,陈慢是弟,是友,是同伴。
  而贺予呢?
  谢清呈一时间竟说不上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贺予已经将他的生命侵蚀得那么深了,以致于回头望去,他都不再认为世上会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替换得了贺予的位置。
  模糊意识到这一点的谢清呈内心大感震撼,他之前从未仔细想过贺予现在在他眼里算是什么。
  算是什么呢?
  贺予是与他最相似的的人,是与他最近的人,是知他秘密最多的人,是与他无数次同生共死的人。
  可贺予是男人。
  而他不爱男人,他的性取向是女性,他还结过婚,离过婚,何况谢清呈知道自己如今根本不需要什么爱情。
  于是,这样特殊的,不可被任何人取代的人,那又算是什么呢?
  他不知道,如陷迷障。
  谢清呈只是在这一刻,决心走上前。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抬起来——他知道那种痛感,那种独独属于精神埃博拉患者的,比癌痛更切骨的痛感。名为寂寞,名为孤独,名为绝望……他终于在这一刻,主动抱住了贺予。
  谢清呈用自己的手,贴上了魔龙支离破碎的心,任由毒血流遍掌心。
  他抱住他。
  谢清呈说:“贺予,是真的,不是假的。对不起。”
  “……”
  “很抱歉,我没有记得日子,我……”谢清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老男人嘴硬,太爹,以前连太太都没怎么哄过,更不知道怎么哄小男生。
  他只能这样抱着贺予,雨水打在他们头顶的伞上,风吹过他们的衣衫。
  疾风骤雨里,他拥他那么紧。
  苍龙好像在用自己身子,蜷住那个伤心到濒死的魔龙。
  他抱着怀里颤抖的少年,嗓音竟略微地有些沙哑。
  “对不起贺予。”
  “……”
  “虽然还没有到时间,但是我想和你说……祝你二十岁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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