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本 下(104)
“这个‘吕芝书’是假的。她的真正名字,是‘卫容’。”
“!!”谢清呈的瞳孔蓦地收拢,拿着信纸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骇人听闻的真相还在纸面上无声地展开着:
“二十多年前,卫容非常喜爱我的父亲,她自恃豪门出身,认定我父亲这样年轻有为却没有太多背景的创业之人一定会选择与她相伴终身。她信心十足地向他告白,却没有想到遭到了我父亲的拒绝。”
“父亲告诉卫容,自己已经在和同研究所的Vivian(我母亲,真正的吕芝书的英文名)交往,并且Vivian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他虽然还太年轻,没法领证,但他已经和她商量好了,他们要把孩子留下来,等到父亲到了法定年龄,他们就去结婚。”
“我父亲当时并不知道,卫容会因此那么嫉恨我母亲——她看不起她,她觉得我母亲不过就是个普通学生,靠着几分姿色迷惑了许多人。她原本就讨厌她的善良天真,而得知我父亲竟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后,卫容的内心完全被嫉妒所吞噬了。”
“我们如今都无从得知,卫容当时有没有试着挽回过自己的灵魂,她在不久后就答应了家族联姻,和她父母给她安排的丈夫结了婚,甚至还邀请了我父母来参加她的婚礼,我父母当时对她完全没有什么提防之心。这场婚姻或许是她在试图寻找自己的生活的一种尝试,又或许只是一种伪装,谁也不清楚。”
信纸上的字迹到了这里,略微的有些扭曲,有几个字的笔顿划破了纸面,贺予在写这一段内容的时候,心情如何,不言而喻。
“不久之后,我母亲在去她的实验室里时,不慎被感染,这件事在现在看来,正是卫容一手设计的。”
“因为感染了这种病毒,我母亲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但她不肯放弃我的生命,她那时候有一种女性的直觉,已意识到卫容想要害她,可惜她没有任何证据,她把这件事和人说,人们都觉得她是太焦虑了,就连父亲当时只是在安抚她,并不相信真的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违法。”
“母亲焦躁异常,逃离了沪州,想要到个没人可以轻易找到她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她那时候是真的有了些心理问题,她就这样冒冒失失,独自一人跑到了燕州,结果人生地不熟,连钱都没有带够,又要拼命躲避那些试图找到她,伤及她腹内孩子的人,把自己弄得又累又饿又脏,还发了烧……举头无路的时候,她遇到了两位在燕公干的警察。”
谢清呈蓦地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谢平,周木英。”
贺予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些文字,字迹比之前的都要端正。
“我在这里提到这二位警官的名字,是希望在我死后,你们能够以手上的证据,仔细彻查当年旧事,他们离开人世二十年,没有迎来一个公正。我希望活着的人能为他们正名翻案。是的,我在此指认,谢平、周木英,以及我的亲生母亲Vivian,设计陷害他们至死的人,就是贺氏集团的副总裁——吕芝书。也就是当年的,卫容!”
第189章 飘落的符纸
据贺予信中所写,当年真正的吕芝书Vivian跑了许多次,都被找了回来。而在最后一次逃跑中,她遇到了周木英。
当时的具体细节已经不得而知了,不过不难猜想,周木英作为一个母亲,又是一个警察,她很容易留意到那些明显是遇到了困难的年轻母亲。
不妨做个八九不离十的假设,当时Vivian怀着身孕,狼狈地走在路上,而周木英注意到了她,于是上前询问了她状况。
Vivian那时很有可能身体不舒服,带在身上的钱也用的差不多了,周木英也许是带她去吃了一顿饭,也许是开了一个宾馆让她先好好休息,总而言之,在一段时间的接触后,Vivian判断出来眼前这个女警官对她并没有任何的恶意。长久以来的情绪在这种脆弱的时候终于决堤了,Vivian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周木英。
“她当时说出这些话,应该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周警官会帮助她,也许她只是想要一点情绪上的宣泄。”贺予的书信中这样写道,“毕竟她手里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支撑她对卫容的怀疑。她身边的任何人都没有相信她的猜测,她正是因此才逃离沪州的。”
“可是从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中,我们可以看出来,周木英对我母亲,选择了相信。”
没人知道那两个年轻的女人是怎样交流的,又是怎样建立了信任。
不过周木英是个非常温柔的警官,黎妙晴那样的洋场歌女都能被她的真诚和善良所感动,Vivian对她放下了戒备,也是合乎情理的。
现在这两位母亲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谁也不能还原当时对话的全貌,但从Vivian的一件遗物里,活着的人还能窥见一斑。
那件遗物是贺继威在调查中寻到的——
一封Vivian后来寄给周木英的明信片。
那是Vivian临产前寄给周木英的,但她当时还不知道周木英刚刚去世,明信片因收件人死亡,被警局的收件室放在了档案箱里。
其实这种纯粹是人情往来的明信片是应该被随手处理掉的,但周木英平时待人太好了,办公室的阿姨见着这封再也到达不了收件人手里的信,心里忍不住难受,心念一动便随手将它保存在了周木英的档案袋里,后来又随众多过期件一同存封在了长期档案室。这才让贺继威在二十年后有机会看到当年他妻子写给周警官的信件。
那张明信片的内容很简单,是Vivian邀请谢清呈父母等她孩子出生之后,带着自己的儿女来她家里做客。
她在明信片上写,谢谢你们帮助过我,我很期待见到周姐姐,姐夫,还有清呈和小雪。
她在信上将周木英称为周姐姐。
她甚至还书写过谢清呈的名字,贺予的亲生母亲在活着的时候,曾经一笔一画写过清呈两个字,这种感觉当真是十分微妙的。
贺予继续叙述之后的事情:“看到了这封二十年前的明信片后,我父亲回忆起来一段关于谢平周木英二人的往事。是的,他也见过他们,而且他确定,周谢二位警官在遇到Vivian之后,曾经于燕州某会所里见过一次卫容。”
“那次见面促成得并不容易,当时的卫容始终以自己是大官大户的千金为傲,没把谢平周木英放在眼里,认为他们与她并不属于一个阶级,直到他们告诉她,她正在帮贺氏实验室寻找的那个女孩子就在他们身边,她才答应找个地方见一见两位警官。”
“碰面当天,周木英问了卫容一些很刁钻的问题,还录了音。那些问题让卫容暴露了马脚,令她难以解释,她恼羞成怒,与周木英发生争执。她当时可能是想把我母亲直接带走,过程中发生拉扯,掉落了一枚耳环……”
很显然,周木英已经确定了卫容不是什么好东西,陷害一事绝不是Vivian的妄想症,而是确有其行。
因此这次碰面后,周木英亲自陪同Vivian回了沪州,将事情经过告知了贺继威。这就是为什么贺继威会知道真相的原因……
“但我父亲以前从来没有和我讲过这一段往事。”
贺予写道:“他甚至曾经告诉我,我母亲一直是认为自己没有保护好我才导致的生化感染。在他之前的叙述中,他始终没有提到过卫容这个人。也许是他内心已有猜疑,但他根本不敢面对,那时候宁愿自欺欺人。”
其实无怪贺继威心中有鲠,毕竟贺继威曾经是怀疑过卫容,差点就窥破真相的。当时,他得知了卫容确实很有可能陷害了自己的妻子,便又惊又怒。而周木英与谢平说他们会细查这件事,一旦有了证据,就会告诉贺继威,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贺继威谢过了,并保证自己一定会日夜不离,好好照顾自己的妻子。
“这件事发生不久后,谢平周木英却忽然被举报诬陷,双双降职,再然后就出了那起货车自启爆燃的意外。两人亡故。”贺予写,“我父亲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凶手会不会是卫容,他担心我母亲悲伤过度,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已经快到预产期的妻子,而是在再三思量后,决定去局里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