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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鸟南寄(68)

作者:有酒 时间:2021-09-23 10:42 标签:年下 民国

  “人才倒走出去了不少,只是有的学生走得远了,走出了淮市,漂过了大洋,回来却变得越来越难。” 俞尧十指交叉地放在腿上,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道,“牟先生,您也曾是既明学生吧。”
  “时代造势罢了,择路也不是您想象的那么容易的,” 这位牟先生知道俞尧意有所指,笑了几声,直接道,“熹华报社的编辑全是国人,刊印的也都是汉字,可决定掌握它的’生杀大权‘的却是日本人。就像是现在,上头一句关停,我这个负责监察处理的就要费劲脑汁地跟李编辑周旋。我难道不想斥那东洋人们一句多管闲事吗?我也想,但是难做啊。”
  俞尧不听他感叹,面不改色地继续问:“过去几次您找我是说要限制学生投稿和报道学生活动,需要我来配合。这次牟先生又需要我配合什么?”
  “李编辑执拗,非要搞到我和上头都下不来台的地步,” 牟先生叹气说,“现在便只剩两个选择,要么换主编辑,要么停刊熹华日报——当然关停只是唱黑脸的形式话,熹华社是淮市最大的报社,熹华日报也是最大的报纸,牵着舆论的线头,我们这位洋老爷哪儿舍得说关就关。”
  “如果贵报社非要辞退安荣,我想一个局外人,无权干涉任何事情。” 俞尧警惕道,“您来找我是有其他事情。”
  牟先生一笑,说起其他的事来:“徐小少爷的事最近很令您头疼吧。”
  俞尧脸色一沉,脸上全然没有了和善,说:“您是什么意思。”
  “小少爷染了些坏病,对您图谋不轨?” 他说,“您一定是知道的。”
  “您想多了,” 俞尧冷道,“这好像跟我们谈的事情并无关系。”
  “既然您说不是,那就好。我知道这种背德违理之事时,也很吃惊的,” 牟先生笑道,“但愿只是那位同学听错了,或者当时小少爷只是随口开了句玩笑而已。”
  俞尧敏锐道:“那位同学?”
  “这个可不能向您透漏。” 牟先生只抛出个钩子,打趣道,“不然我们这些打听消息的专业素养往哪儿搁啊。”
  俞尧面容沉静地看着他。
  “跟俞先生说这件事,只是想告诉您,” 他说,“李主编在业内的声望十分之高,加上徐夫人这层身份,让我们的’解聘书‘发得很艰难……” 他压低声音道,“…… 如果能给她的名声沾上些污点的话,无论是通过您,通过他的儿子,我们肯定都是要’全力而为‘的。就像是当初冬先生逼您解聘一样,但这次,可不是小孩子排排练就能应付过去的儿戏了。”
  “看来’那位同学‘跟您说的东西还不少。” 俞尧倒是笑了,“您是想让我做什么。”
  牟先生哈哈一笑,站起身来,绕道俞尧身后,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们那位东洋老爷想结识一下您,望您能拨冗。”
  “我并不认识任何’东洋老爷‘。”
  “但他认识您,” 牟先生道,“他与我说,他曾在一场晚宴上见过您,您那时在演奏着钢琴,优雅,也美丽极了。他说他第一次见到您时,只觉得惺惺相惜,您一定是他的知音。”
  牟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他最近得知您的苦恼,托我转告您,他能够消除您的忧虑,您想在既明待到退休都不会有人发难。同样…… 李编辑也会很’光荣‘地离开熹华社,她想找什么下家,我们都不会干涉。”
  俞尧不语,牟先生便留给他自己考量,给了他一张名片,说道:“廿六,也就是三天后,吉瑞饭店会办一场夜会,他希望您能到场。”
  说罢,他压低了下帽子,告辞了。
  “麻烦您转告他,这真是一份令人反感的见面礼。请他最好在见面前修一修礼仪,” 俞尧取来名片,一只手将其攥成团,放进口袋里,远远地回了一声,“不然我会忍不住亲手教他。”
  ……
  “吉瑞饭店啊…… 是吴桐秋他哥去帮忙的那家?”
  “是啊,那家老板姓金,还经常来看桐秋。” 傅书白道。“是他邀请桐秋去参加廿六的夜会的。”
  “淮市每隔几个月都会有场大夜会,这个我倒混过几场…… 但关于主办是谁,参加的都有什么人,我还真不知道……” 徐致远一手撑着腮,将身旁的小姐纤细的腰搂过来,轻声问,“你们知道吗?”
  小姐们怪他铁石心肠,再过几个月,他就足足够一年没来光顾这里了,来了也不说想念。尤其是他怀里这位当初爬床没有成功的小姐,一个劲儿地嗔这个死鬼薄情寡义,刚枕在他的怀里表演了一个梨花带雨,相思断肠,直到大洋赏到手里才破涕为笑,愿意一口一个 “徐少爷” 地叫了。
  徐致远抿了口红酒,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道:“之前追人去了,当然要清心寡欲。”
  姑娘们饶有兴趣地问道:“那追到没。”
  徐致远不语。
  “这还用说吗,” 观察着他的神色,他依在他怀里的小姐拨弄他胸前的纽扣,道,“肯定是那个不识相的不知道徐少爷的好,比起咱姐妹来差得远了,这才重回温柔乡来了,对不对?”
  众红花娇柳咯咯地应和道:“是啊。”
  “……” 傅书白心想着你们去招惹他就算了,忌讳还一脚踩一个准。于是看了一眼徐致远,赶紧圆场道:“那个我们继续说吉瑞……”
  徐致远放下酒杯,忽然把怀里的人扣紧了,小姐娇嗔一声,却感到徐致远的力度很不对劲。被他握着的手臂有些痛了。
  “心里是有点难过,” 徐致远笑道,“见过一副美人骨却得不到,只有些轻浮的胭脂俗粉聊以慰藉,放谁谁受得了这落差啊。”
  察言观色上无比敏锐的陪酒姑娘立马察觉出他身上低沉甚至有点危险的低气压,空气静了一下。但收了钱,让客人高兴的话还要说到位的,于是哼了一声,离开他的怀里,怨道:“死鬼,怎么失恋了却染了臭文人的味儿,让人听不懂。”
  “你哪儿赶得上徐少爷心里的白月光啊。” 姑娘立马随着气氛转变了玩笑的风向,应和道,“瞧瞧,胭脂俗粉。”
  “你这俗女人也好意思说我啊。”
  见客人有微微缓和的笑意了,场面才有嬉笑怒骂的快活气氛。
  被徐致远的低气压逼远了,她们又围到傅书白的旁边来。傅书白进门开始就正襟危坐,好似佛门皈依,遁入空门。见她们有围上来的倾向,双臂往胸前一盘,笑道:“心有家规,恕不奉陪。”
  小姐们一片哀声,却宁愿坐在傅书白那里,也不远意去吓人的徐致远哪儿,埋怨道:“扫兴,徐少爷失恋,傅少爷有主,你们来这玩什么啊……”
  傅书白下巴一指对面的,无奈道:“问你们徐少爷去。”
  “行了,” 徐致远推了一下高脚杯,识趣的赶紧给他续上红酒,他道,“刚才问你们的事,究竟有没有知道的。”
  她们回想了半天,话题才回到被扯远了的 “吉瑞饭店” 上。思虑道:“晚会啊……”
  “我倒是知道一点,” 一人轻声说道,“只是说出来有点……”
  徐致远放到她腿上几块银元:“没事,说。”
  “谢谢徐少爷……” 她眉开眼笑道,“我认识一朋友,是梨落坊的主。”
  “梨落坊是个民间班子,现在领头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叫做念棠。”
  她们其中有人附和道:“哦,念老板,我也认识的。”
  “咱淮市租界里那个…… 哪国洋人投资大戏院,刚开张的时候请过梨落坊撑场子,念老板又有本事,差点把经理挤出去,干成那里的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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