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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鸟南寄(103)

作者:有酒 时间:2021-09-23 10:42 标签:年下 民国

  “这说来话长。廖德是梨落坊老板杀的,廖夫人见到尸体受了刺激,以她的性子当然要去查,可这一查可不得了,廖德在梨落坊偷腥的破事全抖搂出来了。廖夫人不愿意信,天天来找寺山’讨公道‘,直到后来神经崩溃了。我就找了个洋医生给他催眠——告诉她廖德的死其实是寺山一手造成的。”
  “为什么要选寺山?”
  “哼,我倒是想选俞尧。只不过那洋医生说,给廖夫人灌输的意识最好是合乎她’认同‘的,她与俞尧没什么交集,很难凭空去将他认定成一个仇人。倒是寺山…… 廖德肯定平时就对他的洋主子颇有微词,而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的太太。加之寺山赶了’讨公道‘的廖夫人太多次,她心中积攒的怨念很深,这才灌输成功的。再说,除掉寺山对我们也有不少好处。”
  “至于俞尧,那是附带的。他与外洋政府不和人尽皆知,又被一些人吹捧得高尚极了。让廖夫人以为他是一个’大义无私‘的帮手,要比认知成仇人容易得多。”
  电话一边发出一阵笑声来,像是卑鄙的庆功宴。
  ……
  裴禛给家里道了平安,一晚上在中心医院里将就着度过。
  翌日天空阴沉,空气里弥漫着暴雨冲刷后的腥臭气和潮湿,时不时地就会有微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他也不知道后来那群同事与黑衣人是如何处理的,一上午风平浪静。
  可直到他回家时在沿路听到了报童的号外声,听到路人碎杂的议论声。
  “谋杀” 二字刺进耳膜,裴禛赶紧买来报纸,瞳孔一缩,在嫌疑人三个字的下面,紧接着看到了俞尧的名字。
  

第84章 献花
  寺山死了。
  外洋政府在北城吃的瘪一股脑地转成了愤怒,借此发泄到了联合政府身上,使得欺软怕硬的后者头上多了不少 “欲加之罪”。
  他们明白现在的和平是纸扎的,他们的洋大人迟早要找借口放一把火,而寺山之死太像一只 “导火索” 了,叫他们的心一下子从得过且过中猛然吊了起来。
  淮市下完了雨,晴日渐渐地从阴云里浮现出来,随之而来的酷暑湿气钻进人的骨头,惹得人心也惶惶。
  老人的寓言都连着天命,土生土长的人们抬起苍老的眼来望向飘忽不定的薄云,咂摸出一些风雨欲来的气息来。
  “咱们与洋人总要再打一仗的,只需要一个导契机,没有多少太平日子了……”
  路上的车子也没因为这般 “杞人忧天” 的言论而停下轮子来,报纸上仍旧奇闻轶事当道——淮市还是平常的淮市。只有路过茶饭酒馆听上一耳朵,才能听到平凡者的忧心和唏嘘。
  “这可不单单是偿命的问题,寺山死这里了,外洋政府说什么也得借题发挥,至少割淮市的一块肉吧。”
  客人饮了一壶酒,叹道:“淮市这群无用的东西怎么就不能跟北城似的,脱离那个形同虚设的联合政府,跟洋鬼子们打一架。”
  同伴做了嘘声,轻声责备道:“什么话你敢乱在这里乱说,小声些。”
  王叔说:“不一样…… 外洋政府的大头就驻在淮市,可以直接指示淮市政府给他办事,而其他的地方,抚临、吴州、北城…… 都是他们经过联合政府这个傀儡来扯线控制的。淮市要想摆脱他们,最难。”
  同伴瞻前顾后地望了一圈,道:“你们再这样谈这些东西,我可就要走人了。”
  客人哼道:“不谈,不谈了还不行吗。”
  同伴点着桌子,无奈道:“你们怎么就从俞尧扯到政府身上了,咱不就是单说他吗。”
  “他不是同袍会的人吗,同袍会的人杀了外洋政府要员,已经不是简单的谋杀,怎么能不扯到政治上?”
  客人疑惑:“同袍会?什么时候查出他是同袍会了?”
  “今天最新的报纸你没看吗,说是在他学校查出了证据,他为了免拷打自己招的,” 王叔忽然把声音放低了,和他同桌的人见状下意识地凑过头去,说,“我一干儿子跟他关系挺好,他早就在我这里打听一个被抓的同袍会人,姓吴。那时候我就估摸着他的身份有问题了。报纸上八成说得是真的。”
  客人说:“唉,那他这还有回旋的余地吗,这样判死刑怪可惜的。”
  “你可惜一个杀人犯干什么。”
  “其他的不谈,寺山死了难道不是大快人心吗。” 客人嗑了瓜子,将皮丢进盛垃圾的果盘里,说道,“再说又不是他亲自动的手,报纸上说只是’凶手的同谋‘。”
  同伴道:“要真说是他亲手杀的,我还真有点怀疑呢。一个大学教授,知识分子忽然就捅了人,怎么着也叫人出乎意料。他这出谋划策,借刀杀人,不是我说…… 这就是读了书的才能干出来的。”
  “反正他三日之后就上刑场了,现在怎么分析你都是你占理,马后炮。”
  “哈哈……”
  客人却有些犹豫了,道:“他的学生不是还集体上书说他无罪嘛,老师的品行怎么样门下弟子定然最是了解,万一…… 有冤情呢。”
  “你不能看表象,你得讲证据,人证物证都确凿了。而且就算是有冤情的,以他这个同袍会社员的身份也得死。那句话怎么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小二来上酒了,几人从盘里抓几把瓜子以做掩饰,小二笑脸挤挤地道了声 “客官们慢用” 之后走掉了,交谈声才又慢慢地恢复。
  “徐家不保他了吗?他之前怂恿人去抗争外洋政府,不就是因为背后有徐家才安然无恙到现在的。”
  王叔闷了一盅小酒,说:“八成是不保了。俞尧都进审讯室两天了也没见徐镇平出面。再说徐家还保他干嘛,告诉联合政府他们家是同袍会的同谋吗。”
  “谁叫俞尧在徐镇平把’盗火者‘舆论压下去之后出事呢,这下好了,将功补过不成,估计联合政府的质疑电文都不够徐长官喝一壶的。”
  “那俞尧是必死了啊。”
  一群人杯空酒又满,拍桌将这案子定了锤。
  “肯定了。”
  ……
  徐府。
  陈延松来到这里时,客厅有许多仆人们守着。个个表情紧张兮兮的,像是在值岗一般。
  管家上前迎接道:“您来了,是老爷要带什么话吗。”
  陈延松道:“不是,我只是来看看,安荣和致远在吗。”
  管家叹气道:“夫人一大早就外出了,少爷…… 正关在房里呢。”
  “…… 致远怎么样。”
  “老爷下了死命令,不能让他踏出这徐府半步。这几天白天黑夜我们都在这里守着,” 管家说,“少爷两天没进水进食,前几天还有力气闹腾,今天没动静了。您一定让老爷回家和少爷好好谈谈,这样下去恐怕他的身体要出问题。”
  陈延松揉了揉眉心,说道:“他关在哪儿。”
  管家带他去徐致远的房间打开门锁。陈延松不见有人影,却见了屋里一片狼藉,地上还有杯子与碗的碎片,他半天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幽幽而沙哑的:“徐镇平让你来的?”
  声音来自埋在乱七八糟的书桌里的徐致远。
  陈延松看清了他发暗的眼睛,把一杯温水放到他的面前,好不容易找到个整洁的地方落座,说道:“致远,你听我一句劝……”
  徐致远翕动干裂的嘴唇,说:“俞尧怎么样了。”
  他被关在家里中消息闭塞,只知道俞尧被牵扯进了谋杀案,其余的一概不知了。
  陈延松的眼睫一垂,沉默半天说:“罪名已定,判得死刑立即执行,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三天后俞先生将会被处决。”
  徐致远脸上的不可思议逐渐转成了愤怒,他忽然站了起来,刚放到桌面上的水杯再次被掷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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