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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鸟南寄(126)

作者:有酒 时间:2021-09-23 10:42 标签:年下 民国

  徐致远停下脚步来,呆愣愣地看向她。与他对视的那是一双没对谁都没有戒心,满是善意的眼睛。她连忙从店里取来了绷带和碘酒,小心翼翼递给徐致远。
  徐致远沉默得像是晚霞正在进行的一场静谧的死亡,地平线的日沉月升好像为他的沉默计数。
  于是他用满是鲜血的手,将一块大洋放在了她手里,声音沙哑道:“我买花。”
  他看向一簇玫瑰,女孩把沾着鲜血的银元紧紧抓在手里。眼里没有恶意和恐惧,是聪明小兽一样的静悄悄的试探。她似乎嗅得出徐致远是好人,于是将店里剩下所有的红玫瑰都掖进了他的口袋里。
  “…… 北方,” 徐致远又问她,“你知道从这里,要怎么去北城吗。”
  女孩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朝那边,走几公里,有一个火车站,我妈妈说我们去北城就坐那辆火车。不过因为打仗,它开车的时间会很不准。” 她以为徐致远是一个流浪汉,于是小声问道:“您可以坐火车吗。”
  徐致远笑着摇头。
  他和女孩道了声谢,再也没说什么,拖着疲惫的身躯,朝她指的北方走去了。
  女孩从花丛中探出脑袋来,看着他的身影,想到了一株一吹就倒的芦苇。
  她长大后,大概时时会想起这烙进她脑海的一天。
  她遇见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满手的鲜血地捧着一簇干净不染的玫瑰,如一只归家的鸟儿,朝着黄昏,一路向北。
  

第99章 故事
  作者有话说:北鸟正文到此结束啦,谢谢大家这些天的陪伴,祝中秋快乐。 会有几篇番外慢慢地放出来,后记和想说的话,全都放在微博后记里啦 @请问有酒吗。 最后再次感谢陪伴。
  ……
  说来也巧,当我拿着那些信件回家的时候,在路上出一些小意外。
  主要原因在我,走得过于匆忙,被一辆同样疾行的自行车刮了一下。幸好没有什么大碍,但这场小事故让我的心暂时冷却了下来。
  去到父亲家里的时候,带着一身的消毒水味。坐了半天才开口道:“明天一起去看看爷爷?”
  我父亲不解地回复我:“你前天不是已经去祭拜过了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说:“我忽然有些想他。”
  父亲盯我半天,看我似乎被什么心事笼罩着,于是同意了我。
  天公不作美,当天下了一场十分忽然的小雨。
  父亲带了两只小马扎,我们两个人就各自撑着黑伞,坐在了爷爷笑得开怀的墓碑前,从兜里掏出了三只白瓷的小酒杯,和一包花生米。
  我:“……”
  我说:“我们就像是来秋游的。”
  “在他面前随意点,他看了也高兴。” 父亲一撇嘴,给爷爷斟满酒,小碟子里倒上五香味的花生,说,“若是你年年来给他烧呛人的纸钱,他说不定还要托梦骂你。”
  我看着一滴雨轻轻在酒上荡开一圈涟漪,把伞稍稍往前挪了一下,给爷爷也遮着,说,“也是。”
  父亲开门见山地说了:“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当着老头的面,我也不会骗你。”
  我沉默不语,明明离真相就差一个问题的距离,我却开不了口了。
  “听说你去见了老头信上的许多人,应该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父亲心知肚明,“是关于俞老师的?”
  “嗯。”
  “问呗,他不会介意的,”父亲看了一眼那张 “喜悦” 的照片,把一粒花生搓去了红皮,将圆白的胚递给了我,开玩笑道,“也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和心心念念的人团聚了,没功夫来看着我们这些’不肖子孙‘。”
  我笑出了声。每次都是这样,我和父亲来给爷爷扫墓,没有一点悲伤的气氛,感觉就像是来见一个亲密的朋友似的。
  父亲超脱的态度淡漠了我对死亡的恐惧。爷爷说他不怕死,父亲大概也是不怕的。他说他名字里有一个 “长生”,就像一个保护符,将那些负面的情感全部镇压住了。
  于是我终于敢将我无比想知道的问题说了出来:“俞老师究竟是怎么去世的。”
  父亲知道,我问之前肯定有了自己的想法雏形,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将我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和他说了。
  “……” 父亲被花生的薄脆的种皮呛着了,连咳嗽好几声,最后喝了口烈酒垫了垫。
  他看着我,问道:“长盛,你是不是最近看什么小说了。”
  我说我没有。
  他和我说:“你猜测…… 俞老师先走一步,所以老头和他从淮市的战争爆发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听起来挺有逻辑。但是你有没有觉得你忽略了一件很大的事。”
  我问:“什么?”
  父亲用一根食指,指着自己:“我,是哪来的。”
  我说:“爷爷…… 领养的啊。”
  父亲理直气壮道:“你觉得老头这性子能把我养这么大?”
  我竟然觉得有道理,脱口而出道:“并不能。”
  我们父子两个面面相觑:“……”
  我渐渐明白了什么,我确实在收集故事和回忆碎片的过程中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知情者——我的父亲。
  除了他,不论是那些信件,还是我打听的那些故事 “主角”,都无法告诉我徐致远当初离开淮市之后的事情,我只能去顺着岩石、字迹、故事去一点点地猜测。
  我诚心悔过,认认真真地给父亲剥了一只花生 ,给他递过去,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这次,父亲嘴唇的翕动变得非常慢,雨滴打在伞面上制造出的白噪音让人莫名心安,父亲说了一句让我这颗心终于不再悬着的话:“我是七岁的时候被阿尧捡到并养大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听他说完,我忽然想朝天大喊一声,因为终于从这个问题的煎熬中解放了出来——知道自己的考试成绩的那一刻都没有这么轻松过。
  可怕惊醒了墓园里其他沉睡的亡灵,就没有这么做。
  ……
  冬以柏找人替了徐致远的死,却因为杀父之仇,愤恨地假传了徐致远的死讯,并将 “烧剩” 的骨灰给远在北方的俞尧寄了过去。
  俞尧将骨灰埋在了岩石前,一字一顿地刻下了那一行字——“…… 我的爱人葬在这里”。
  俞老师在写 “葬” 字的时候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字的刀锋是如此得深而用力。
  他大概有过一了百了的念头,可是身上穿着同袍会技术层的白大褂,看着那些粗手笨脚、尚不能挑起大梁的新人们,俞尧呆愣地坐在办公椅上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他那气若游丝的念想踽踽独活在一片死灰中,不断浑噩地挣扎时,一直在他身边服侍他的巫小峰给他领来了一个小孩。
  那是个从小家破亲亡的流浪儿,因为在街边偷巫小峰的钱包而被抓了现行。
  ……
  父亲问我有没有读过《麦田里的守望者》,里面说:“一个人不成熟的标志是为了一个理由而轰轰烈烈的去死。而一个人成熟的标志是为了一个理由谦恭地活下去。”
  这句话可能不适用于那个有太多牺牲与流血的年代,也不适用于那些走投无路、壮志未酬的人们。但他适用于俞老师。
  俞老师温善、隐忍、沉默,就像这片黄土地上的很多人,善于忍受苦难。
  有太多的理由给他的灵魂钉了一副骨架,看上去坚韧到无人可摧。
  没人知道他正承受着什么。
  父亲问我:“你明白我的名字为什么叫做徐长生了么。”
  我点头。
  “后来…… 没有太多的阴差阳错,徐致远在乱七八糟的战乱中颠沛流离了足足有两年,才到北城和阿尧见了面。” 他望着天,怀念道,“我第一次见到阿尧那样哭泣,明明没有声音,却好像无处可诉的悲痛溃了堤,就算是几天几夜也无法平息。” 他想,原来无坚不摧的俞老师也是一具肉体凡胎,他叹道,“所以我对徐致远第一印象不好,知道我竟然跟他取了相同的姓之后,就更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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