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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鸟南寄(125)

作者:有酒 时间:2021-09-23 10:42 标签:年下 民国

  徐致远在愣神中被陈延松拉回了车厢。他就这样怀着这样一丝不安的希望和支撑跟着陈延松去了李安荣的安居点,敞开门却空无一人。
  徐致远的心房霎时犹如屋里冷透的炉子。
  陈延松急忙地找过所有的房间,喊着李安荣的名字,仍旧没有找到人。而更不让人省心的徐致远,也在当晚也逃出他的监护,徒步返回了淮市。
  监狱长王叔说,大叛徒徐镇平被留了一条命到处刑日,许多百姓在监狱那张窄窄的门口围观,好些人拦着才没有让人涌进去。
  可有一个女人却持了枪闯进去了,站在徐镇平身边,将他搀扶了起来。徐镇平被她揽着肩,打断的腿就这样笔直地立了起来。
  李安荣朝门口的 “观众” 和无数的士兵、警察、行刑手大喊三声:“徐镇平不是叛徒,徐镇平是英雄。”
  后来两个人同时被枪决,听围观的人说他们到死都直直地站着,没有跪。
  ……
  当天晚上徐府火光乍起,浓烟熏天,扑了许久才灭,大概是被人故意点的,明明管家、仆人都没有在那里守夜,警察却在其中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第98章 向北
  ……
  冬府。
  冬以柏开门见到床上空荡无人的时候,冒了一身冷汗,逮来一个端茶送水的问道:“他人呢。”
  仆人立马指了露天阳台的方向,急忙答道:“少爷,他非要过去,我们拦不住他。”
  冬以柏神经紧绷地奔过去,看到徐致远完好无损地立在栅栏前的时候才松了口气,赶紧拽着他的胳膊将他逮了回来,嘴上说道:“你要跳找个人少的地儿,别死我家门口。”
  徐致远的眼神很轻,落在冬以柏身上的一瞬间,让他误以为里面还倒影着没有散去的火光。徐致远无言,冬以柏也不指望他这个状态能跟自己说什么话。他把跟幽灵似的徐致远拖回房间去,说道:“你听着,就在我家里哪里也不许去。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你在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对谁也没有好处。”
  徐镇平处刑当天有 “义愤填庸” 的人去他们家里打砸放火,冬以柏一时谨慎,派自己的人混了进去,结果真的就把徐致远的一条命给捡了回来。
  冬以柏也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如果换做是他一时间失去了母亲和父亲,除了回到那所还可以称为 “家” 的房子里,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冬以柏双手放在徐致远肩膀上,说道:“徐致远,其实在几个月前,俞尧还没离开淮市的时候联系过我,我知道他现在所在地址。我可以将你送去北方。”
  北方一词好似将徐致远惊醒了似的,他念叨了一遍:“北方……”
  “徐镇平被处决的事肯定已经传到俞尧的耳朵里了,他暂时还不知道你的安危,你可以现在给他写一封信报平安,我……”
  徐致远忽然拍开了他的手,他说道:“我不需要你帮我。”
  “现在不是扯个人恩怨的时候!” 冬以柏怒道,“不是我帮你,你现在已经被烧死了!”
  “个人恩怨……” 徐致远抬起清凌凌的眼眸来看着冬以柏,那眼神就像一面镜子,让他忽然感觉自己仿佛浑身都是罪恶,在他的注目下无所适从似的。徐致远幽幽道,“你告诉我冬以柏,裴禛、俞彦的弟兄们是谁杀的,徐镇平赎回去的那些同袍又是谁暴露的。”
  冬以柏紧紧地抿起嘴唇来,看到徐致远将冰冷的枪口抵在了他的眉心,说:“…… 间接害死徐镇平、李安荣的又是谁。”
  冬以柏以沉默作默认,没有去推开他的枪口,而是用力地闭上眼睛,说道:“我爹做的我都认,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我死了就没人送你去找俞尧了。”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 徐致远漠然道,“不要再帮我了,不然你会后悔。”
  “……”冬以柏把 “悔” 字咬碎在嘴里,他就没想着徐致远会原谅自己,如果他给自己脑门一枪能把冬建树的罪孽洗清,他倒是甘愿。
  冬以柏正等着他扣下扳机,可是眉间的压迫撤开了。
  “冤有头,债有主。” 徐致远说。
  再睁眼的时候,徐致远已经从方才的阳台跳了下去,他惊诧地向下一望,只见他借着树叉和灌木,安然无事地翻出他们后院的栅栏。
  亲眼见到他的身影消失,冬以柏背后的冷汗湿透了衣裳。
  ……
  几天之后,作恶多端的冬建树终于死在了医院里。
  子弹从他的喉咙穿透了后脑勺,竟然没人听到声响,也没人见到凶手。他在世时仪表堂堂、搅动风云,却在这样一个惨白的小房间里,丑陋又悄无声息地死去,
  而冬小少爷近乎崩溃地在父亲的尸体旁跪了一天,又精神恍惚地大哭大骂了很久,他仿佛知道些什么。可没人能问他,他也不让任何人进门。
  同样这样死去的还有牟先智——他的尸体被扔在了自家阳台上,恰好当天下了一场大雨,将血腥气冲得一干二净。
  二人的惨死惹出了一场不小的猜疑讨论,不过在孟徐 “两虎相争,两败俱伤” 的大新闻之下显得微不足道了。
  在这些鲜血和丑闻里,一封带着仇恨和徐致远 “死讯” 的信随后从冬府寄向北城。
  ……
  几日之后,抚临区。
  女孩从淮市搬回了抚临老家,母亲在小城市里开了一个花店,她就不用再向小时候一样每天背着一包晃晃悠悠的水瓶到街上卖花了。
  她仍旧带着大号的贝雷帽,拿了一个小马扎,蹲在门口看店。
  从前一个带着眼镜的瘦弱男人每天都会经过这里,眼睛只是偷偷地往店面瞄一眼。女孩每次都会会问一声:“先生买花吗。”
  眼镜男人会摇摇头,拽一拽从他肩膀上塌下去的公文包的皮带,加快步伐离开这里。女孩猜他是在街道尽头的那所小银行里工作的人。在那里的工作的人回家都会路过这里。
  女孩发呆的时候会冥想,那个瘦弱的哥哥是不是钱不够——毕竟那个本地的小银行看起来就像要倒闭的样子——或者不知道买什么花送什么人,才会每次路过的时候只能匆匆看一眼呢。
  女孩望着天上的火烧云,下午天空被一场大雨洗过,所以今天的夕阳把蓝色的幕布烧得比以前都要漂亮。
  他想着,如果那个哥哥再路过这里,她可以偷偷送他一朵花。
  因为母亲说淮市开始打仗了,不久战火就会烧到抚临区。她要带着她去最安全的北城,她们在路上没空照料这些花,所以要尽快卖掉,不然得扔了。
  女孩觉得扔掉太可惜,卖不掉送一支出去,母亲也肯定不会怪她。
  于是她望着街道的尽头,那是火烧云起来的地方,等着人来。
  而此时的巷子里,求饶声和挣扎的哭声渐渐弱去,男人嘴里念叨着的:“我不是故意的…… 饶了我吧…… 致远少爷…… 少爷……” 最终变成了白沫。
  直到声音消失了很久,徐致远才松开手臂,已经咽气的人咣当几声滑落到了地上。
  徐致远的身上尽是伤痕和狼狈,他捂着被男人手里握着的玻璃碎片划伤的手臂,大量的鲜血顺着胳膊滴到了路边的积水里。
  徐致远将男人口袋里写着 “姓名:周楠” 的名片用打火机点了,扔进了废弃的垃圾桶里,顺带着他的眼镜,公文包、绣着银行名的西服,一切可以辨别身份的东西全部扔进了火里。
  做完这一切,徐致远瘫靠着墙,好像终于完成了什么任务似的,咳着血笑了半天,仔细地、大口地尝了无数天来第一口新鲜空气,虽然带着刺鼻的烧焦味。
  他躺到了不知何时,才浑浑噩噩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出了巷子。
  花店前的女孩看到了一个高大又陌生的身影接近,灵敏的鼻子也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徐致远走到花店门口了,她起身惊道:“先生您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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