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高岭之花浇浇水(39)
李藏风,李藏风。
你下次扛人的时候打个招呼就好了。
我只听得风声在我耳边簌簌乱刮,身边的山林景色像快进的纪录片一样高速地往后转,但由于姿势是倒的,我感觉躯干部分的血都倒涌到了头部,害得我头晕脑胀,脉管一节节爆在额头,双手无力地垂落。
但想象中的胸口钝痛,倒没有出现。
李藏风的轻功稳到匪夷所思。我被他一路扛着,竟然没有颠簸得厉害,只觉在天上飞得愉快,毫无晕车之感。
只是他把我这么扛着,那挡风的就不是我的正面,而是我的背面了。
冷风如刀刮来,树枝无情叉来,铁臀急需保护。
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得成立个“七哥保护协会”。
终身会长是我方即云,李藏风可以当个荣誉会员。
他起码考虑到了我的伤情,用最稳的姿势逃,而不是用最快的速度逃,这有效防止了伤口崩裂。
你别看人家的脸能掉冰粒子,他这人心思细腻着呢,很能照顾老七的器官呢。
我得谢谢他。
无论铁臀还是别的七哥家族成员,那都是宝贵的人类财产,谁伤了它们都得切器官谢罪。
李藏风忽的脚下一个踉跄,也不知踩着了什么,害的我身上一滑。他想扶正我歪掉的身体。于是“啪”地一声,重重拍上了我曾经的伤口。
这个伤口他曾经一刀划破,我也曾经用手指戳出血过的,我想大家都是记得的。
他就这么抓着了,也扶正了。
然后我愣了,他也愣了。
我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他身上僵硬也足足有一秒,指尖微有颤抖,喉咙剧烈地滚动了几番,想从里面挤出点什么解释,但我俩还在逃跑,他人总在半空,为了继续保持平衡,他的手掌还贴着,抓得也更紧致了。
于是他不好放开了,手掌就一直贴着了。
其实我在等他说点什么。
可是他只默默扭过了头,什么都没说。
……
其实我认为他也不用担心。
李藏风啊李藏风,我知道你在帮我。
即便你碰到的位置尴尬,即便你的手掌一直贴着,即便你一句解释也没有,那也是迫不得已。
碰那地儿的人得切器官谢罪,这句话我是说过,但这种情况下也不能太较真,你就算把那个伤口拍裂了,我也绝不该让你剁手谢罪。
我建议你还是切臀吧。
第44章 天下第二
我叫方即云,尽管有些不理智,但我是有点帮李藏风切除某些多余部分的。
但我也说了这是不理智的想法,所以我只是在心里提一下议案,想着想着过瘾一下,并没有打算具体实施。
李藏风紧接着就到了他想到的地方——另外一处断崖。
要这么说他的选择就很有意思了,你说不走水路,不走天路,他走到绝路是为什么?
因为这也不是绝路,断崖上是有一条木桥的。
只是这木桥看上去年久失修,连接木板的藤条已经断了好几根,板块也缺了几个,像老年人的牙齿一样参差不齐。更别提桥面本身,它虚虚晃晃,在风中能摆动到一个惊人的幅度,“嘎吱嘎吱”的响声像有一百个壮汉在木板上做着剧烈运动。
简单来说,这桥破的快要塌了。
一个人小心点或许能过,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加一起,就很危险了。
李藏风立马把我放下,只给了我一个眼神和一句话。
“立刻过桥!下山去寻罗神医!说是我让你去找的他!”
我什么都没说,只冷丝丝地盯着他。
沉默在老七身上是默认,在我身上就是大写的拒绝。
你不经我同意就把我扛到这儿,如今还想抛下我一个人?
想留在这儿?赶我走?
想得美,做梦去!
你刚刚那惊天动地的一拍,我迟早要你切臀来还,你休想这么轻易地摆脱我!
李藏风见我动也不动,脸上愠色一浓:“你还不走!?想死在这儿?”
我反唇相讥:“想死的人难道不是你?他们那么多人对你一个。”
“我不是没有一对多过。”
我冷冷道: “可那时你是一个人对三个,如今你是一个人对六个!”
他阴沉下脸:“你若再不走,我就只能半个人对六个人!”
他的意思是——我留在这儿就是个人形的负担。他不能全心全意地杀敌,还得写分一些心来照顾我,那他一个人也得被我拖累成半个人。
我知道这个道理,我明白他的担心。
但是我有一种预感,我若现在就走,只怕以后就再也瞧不见他。
若是留下,还能有一线生机。
直觉只是直觉,现实通常都在打脸直觉,这个我也明白。我和他正两眼互瞪的时候,忽有一阵尖啸破空而来,裹挟了凌厉劲风与万般灼热而来,李藏风二话不说,忽的一下扑上来,直接把我扑在了地上。
“啪”地一声,又是铁臀先着地。
熟悉的痛涌上心头,我整个人放空了一秒左右,也顾不得这痛了。
因为刚刚射过来的是一枚火箭,它如今正落在木桥上,这天气本就干燥易燃,这火一下就似炸开了油,藤条木板都开始烧起来。
这桥本来就危险,如今彻底断了。
我的心却安定了,感觉这一下再也不必有选择困难症,我不必在逃和留之间选,也不必在我和李藏风之前选。
现在我一定留,我选李藏风。
李藏风眼见木桥烧断,一向严防紧守的脸上松出了点波澜。他气的一咬牙,可一转头,瞥见我正含笑看他,他这咬牙就咬得一卡顿,整个人目光复杂地僵在那儿,静静地看了我一秒。
“留在这儿让你很开心?”
我摇了摇头:“留在你身边让我开心。”
这句话象征了我们纯洁待染的战友情,谁想歪谁挠头。
结果李藏风看我的目光更加复杂,这短短的一瞬间,我居然都数不清他的眼里闪过了多少种情绪,更不晓得他会在我身上待多久。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似下定了天大的决心似的,切金断玉道:“好,你与我并肩作战!”
他马上起来,站起来后就把我往后护,他迎风而立,半步不退像一座墙似的挡在我面前,挡住我往外冲,也挡住别人冲到我这儿。
这哪儿是并肩作战啊?
分明老母鸡护小鸡啊。
我揉了揉后面又揉了揉前面,我绝不能耽误他,于是也不等他反应,坐下来,盘起腿,凝神运息,在这悬崖的三尺之边上开始运功疗伤了。
要是老七在此,这姿势该如仙人坐禅,凸显他高岭之花的不凡气质,那我在这儿,我就是过路的收费站,谁来了都得被我刮一刀血汗。
过了15秒,这群人果然追上来了。
如我和李藏风所料,一共6个,个个都是高手,这从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就可以判断。
但让我惊奇的是,这来的六个人我居然都认识,都知道。
不是我认识,是老七的记忆库里有他们的资料,我几乎没怎么费力就翻到了,可见他们给老七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
这是怎么样的六个人呢?
随便放出去一个都得抖三抖,不论哪个都是战绩累累、威名赫赫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分别是接星引月阁、绮楼玉殿、宝灯山的头牌杀手。
头三个人:魏朝山、宋朝江、元朝花 ,绮山玉殿的 “三朝神将”。
后两个人:闻光、勾夜,宝灯山的“日夜双煞”。
最后一名是接引阁的现任第一——薛灵灭,一把秋霜神枪所向无敌,人称“秋霜至、万灵灭”。
接引阁大家都知道,这个是我们的老朋友和老对手了。
绮楼玉殿大家不知道,这其实是一个老资格的杀手组织,在接引阁崛起以后热度有点下降。
宝灯山则是新近崛起的杀手组织,口号是把一切老资格的杀手帮派踩在脚下。
这三个黑社会帮派,起的名儿都一个赛一个鲜亮好听,但平日里干的活都向着血腥与肮脏看齐。它们处于一种比较微妙的互相竞争关系,向来是看谁都不对眼的,如今却能聚在一起,暂时合作,我只能想到一个理由。
因为李藏风太强。
强到他们可以无视竞争关系,忘掉过节与冲突,暂时联手,共抗强敌。
因为李藏风不止是针对接引阁的杀手,他针对的是江湖上所有成了气候的杀手组织。
无差别攻击,自然会引来无差别报复。
如今这报复就走到我们跟前来了。
李藏风的目光忽的一下凝紧了,刚刚还有的半点松融如今已荡然无存。
这个我理解,对手这下是下狠招了。
按理说,我也应该多观察观察这六个人,可是我总是忍不住去看那最后一个人。
接引阁的第一——薛灵灭。
他曾经排名第八,是最开始的老八。
在从前的老一到老六死之后,他才被提升了名次,做了接引阁新的第一。
但这不是最要紧的。
要紧的是,老七曾经对这个人说过一句话,相当于是给这个人的评语。
“除我外,天下人你皆可杀。”
意思就是这位组织上的名义第一,实际上是天下第二杀手。
虽是第二,但能得到老七这样的认可,说明他和老七之间的实力差距已经很小。
甚至可以说是在伯仲之间。
这个人的实力绝对不可小觑。
但更该研究的 ,是他的性格。
仔细回忆了一下,如果老七这一生有遇到过什么值得交往的人,老八算一个,他就算另一个了。
老七这一生孤苦,他从未承认过这个薛灵灭是他的朋友,但严格来说他和老七算是当过战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