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高岭之花浇浇水(33)
我压住翻白眼的冲动:“你想我认什么?”
“到了这一步,你还要演下去?”
我想了想,还是说实话吧。
我再不说,他得替我说。
那时就不是没面儿不没面儿的事儿,我得开除的不止脸和铁臀两个器官。
“你看出我变了,也该明白此一时非彼一时,从前我求的是生,如今我求的是战。”
李藏风听着不信,他看上去好像觉得我又换个法儿给他挖矿呢。
“想战便战,何必拐弯抹角?”
“我向来不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弯一点何妨?”
李藏风怀疑道:“你真没有瞒我别的?”
瞒了,瞒了你的事儿一吨一吨的。
我说:“其实我瞒了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抬起头看他,我脸上的冷酷是刀枪不入的面具,遮住了我内心的所有波澜。
“我若和你一战,你真能拼尽全力?”
李藏风眼中一动,他脸色的冷酷跟着松了一松。
“你为何认为我不会尽力?”
我沉默一会儿,忽然酝酿了一个不太古龙的剧本。
“经历过那些事后,你当真还能对我下死手?”
我对他微微一笑,这笑当真是一点儿也不老七,它不冷也不具备威胁性,反而有种与老朋友说话似的谈笑风生,软是恰到好处的软,暖是暧昧与流动的暖,留着松动与交流的余地。
这话一出,果真效果惊人。
李藏风听得怔住,整个人像石化了一两秒,似被戳中了什么不可见人的心思,他的手足有微妙的脱位,气势上有短暂的松融。
但也只是短暂而已,我们都知道决斗佬是稳定的化学物质,只有遇到花粉才会发生置换反应。
李藏风立刻恢复了之前的气势,不,他以一种更为尖锐和可怕的眼神看着我。
“你我之事我记得分明,可你记得我是谁么?”
“记得。”
“那你问的话是瞧不起我还是你自己?”
我沉默以对,因为这话不单是质问,他接下来怕是得发怒。
没想到他倒不怒,只是揣了正经颜色道:“决斗是这世上唯一公平的杀戮。两个人的亲密不止是距离的近,更是生死的近。我已经与你经历过前者,现在该经历后者。”
我知道这是很严肃的唯心时刻,但问题是你这个亲密的定义是不是有点怪,你真的没有在暗示什么奇怪东西吗?
他见我似乎不太信,又道:“如今你已能杀人,若和你对战时再手下留情,那才是对你最大的羞辱。”
言下之意,他不会手下留情。
必得拼尽全力,要我性命才好。
这就好,省了我诸多力气,让一切事情都变得简单起来。
我笑道:“好,开始吧。”
李藏风又道:“等等,上次和你在一起的那个老八,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我答道:“老八睡着了。”
李藏风疑惑道:“他的剑为何在你身上?”
我答道:“他睡着了。”
李藏风似想到什么,眉间猛烈抖动:“上次那个在金线河畔接应你的人呢?”
我答道:“他也睡着了。”
李藏风凝了眸光:“没有一个人接应你?”
我平平静静道:“他们都睡着了。”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但是李藏风看我的眼神已经不正常了。
我认为我的话也很正常,但他现在看我的感觉像是在看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那我就觉得我得给他证明一下,我好得很。
自从他问到了老八和苏未白,我这精神头就好多了。
本来我看见李藏风,心里头那些东西就活过来,一针一针、反反复复地刺穿、啃咬,某一刻钻到了死血腐肉里,下一秒便仿佛肠穿肚烂。
可如今它们又平静了。
我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都不知道怕,也不晓得怂。精神怎么会不好呢?
我看了看李藏风,我对他微微一笑。
“我们决斗吧,李藏风。”
李藏风像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连忙问:“你是不是……”
可他未来得及问完,我就先出了手,不让他继续问下去。
我翻身一滚,在较低领空亮出武器。
一手匕首,一手持剑。
剑和匕首叉成了两股风,左右而来,一长一短。
左边补了右边的死角,长兵齐全了短兵的距离,短刃加了长剑的灵活。
它们杀气凛凛,它们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尖啸。
向着李藏风腰间叉去,目标是这个帅男子的肾。
上一次他一刀横劈向我的肾,我得还一份礼,所以拿这个作开场。
他在我滚过去三尺时忽的出刀,刀光如一抹极凄极寒的梦。
这么说有点矫情,我不带形容词直说了吧。
大刀直直下沉三分 ,左抹开我的匕首,刀锋回弹,右弹开老八的长剑,刀身一折,在我的两把武器之间反复横跳、回旋。
像一种有了生命的武器,金铁之间左跳右转,绽一点刀尖上的绝美舞姿。
舞是好看,可我看不惯。
我加速,我变向,匕首从切他腰侧转为砍他膝侧,长剑从刺他肚腹改为点他小腿。
他急忙回防,沉刀下撇,我忽的转动短刃,翻了剑身,短兵与长兵一齐撞向他大刀。
老七一身力道尽数灌于这一招,李藏风的刀只能被撞飞。
刀歪歪飞向一边,他却手不脱刀,反而稳住刀势,以刀戳地,借着这个支点双脚一个上抬,蹴出!他踢我手腕与兵刃!
我匆忙躲过,他猛地一个翻身跃到一边,这家伙算知道双刃流的厉害,再不肯给我近身低头的机会,只一刀斜劈,目标是我的小腿内侧!
我拧身躲过,他大拇指揉了揉刀柄,酝酿片刻。
忽的眼神一凛,一刀砍向我长剑。
这一刀怎么说?
揽月斩日、削峰碎脉。
地势为之所变,风云此刻变色。
我敢保证,每个字,每句话,没有一星半点的夸张,完完全全地表达了李藏风气势上的可怕。
这一刀打的是我的长剑,气息却已逼迫到我眉心。
我匆忙抬剑,心里却知道这一刀势不可挡,不可硬来。
于是收力后撤,我的剑身被刀身的力道逼得往后退了一尺,直接退到了我的背后。
我把拿着匕首的手背到身后,手指一松、再紧,左右手在一瞬间完成了交接。剑从右手到了我左手,一下子从我的后背闪出来,刺向了李藏风小腿处。
一个猝不及防,李藏风的裤子破开了条缝。
没受伤,没流血,这小腿如铁腿一般。
只是衣服破了,漂亮的肌肉又一次走光。
仔细回想,密室那次就是我下落的时候,不小心撕了他的小腿裤子。
这次也没放过,小腿又又被撕了衣。
这么一看,我和这钢铁般的小腿是有缘分的啊。
以后我要是穿回去,那我就写篇纯爱文。
攻是铁臀,受是铁脖,这对铁氏夫妇本是一对天作之合,但某日来了一个铁腿,他也得插上一腿,这就成了个混乱3P的器官纯爱文。这就很符合咱们现在这种神奇的气氛了。
比如李藏风一见到小腿二度走光,他好像就想起了什么事儿,目光一厉,他身上的人味儿也一下冷透了。
这人忽横刀而砍,眨眼的功夫刀已在我身前,我只竖了匕首与长剑与他对拼,两点对上一点,本可以招架住他,不想他手上发力,锋利的刀忽在平滑的剑身上滑了三分,直接滑向我膝盖。
我闪身一躲,膝盖不让他砍,他却借这个机会背到了我身后,转刀一响,如同死神的衣袖轻飘,我察觉到一股寒风刺向了我背部。
那是最快最轻的一种刺,是所有技巧在一瞬间的爆发。
我惊讶一瞬,又忽的释然,心想这就是完美的结束了。
于是本可往后递出的一把匕首,没刺出,呆在原位。
可谁能想到?
这个王八蛋没拿锋刃对我,只一转刀,拿了刀柄重重地捅了我后背。
捅得我差点连老八给我煮的糕点都吐出来了。
我一个踉跄扑身向前,好容易稳住身形,回头向他投去极厉极冷的一瞥。
说好的拼尽全力,谁让你留手了!?
第39章 决斗
我叫方即云,我想打死李藏风。
说好的用尽全力,他居然留了一手,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毛病?说的话和放屁似的,一点也不当回事儿。
我之前的表现很正常,我的回答没有任何问题,我的精神状态很稳定。
但是他不这么觉得。
他认为我有问题,他不想用全力,只想把我打服了我再好好问我。
可是李藏风,我只有最后三天可活。
为了你,我浪费了这么些珍贵的时间与你打,与你叨叨,与你互瞪。
我做的这些,不是要你留手。
是要你拼尽全力,在生死之间摸爬滚打,学到你该学的东西。
然后杀了我。
我一剑掷出,一把亭亭的剑像告诉穿梭的炮弹一样飞向他胸口,李藏风一个身形翻滚向前,落到了我意料中的位置。
在那儿等着他的不止是空气,还有我。
我掷剑后原地前蹬,落地后一个旋身,足尖缩近咱俩距离。
同时匕首突兀地从袖中刺出,划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弧。
弧度的下落点是他的脖颈。
我这一划直接泛起了他的心理阴影,我瞧见李藏风瞳孔骤缩,像什么东西在他眼眸里爆开,他猛地一个翻身,骨骼发出一阵奇怪的格格响,身子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重新翻折、打开,那匕首最终没能划破他脖颈,却削了几根头发。
细密到眼不可见的青丝,就这么轻飘飘地落了地,像预示着某个神话的无声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