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高岭之花浇浇水(20)
总算是要走了,我这正想松口气呢,结果李藏风走了半步便站定。他回头看我,似乎坚定了某种决心,斩钉截铁地说了两句话。
“无论杀人还是比斗,你都得学着拼尽全力。下次我见到你,绝不会再有什么手下留情!”
他提刀便走,这背影倒如一株奇峰孤松,寂寥中显出坚毅决绝,仿佛预示着我与他的下一次见面,绝不会重现地牢那种听心跳趴胸口的柔情脉脉。
可我看着他的背影,除了感慨心酸,更多的是困惑不解。
他说的手下留情是什么?
老八见我还在当场发愣,忽然感慨说:“这人虽说狂傲孤冷,对你倒有几分真心。”
我疑惑道:“你看出什么了?”
老八诧异说:“你没看出来?你刚刚冲到我们中间,那是以命搏命,是最最危险的一举。他若不是在刀上收了三分力,你怎会只受些皮外伤?你这手臂肯定整只都没了。”
他无心道出一个细节,却叫我震惊伤感到无言以对。
李藏风见我冲来,最后一刻他收了力,可我却没有。
在我冲进战场的一瞬间,他还记着我趴在他胸口的暖,记得朋友两个字他在心里的分量,他坚信我对他并无恶意,他心心念念的还是保住我这一条手臂。
而我却险些杀了他。
第24章 两个朋友
我叫方即云,我觉得我又一次辜负了一个正直的决斗佬。
在愧疚把我淹没沉底之前,我得先问老八。
“接引阁距此处不下千里,你怎么来的?”
老八道:“你出发后我就得了消息,李藏风刺杀苍双双是假。副阁主派我来大紫霄宫,要我先杀苍双双,再去助你。”
他晚一天出发,却比我先到,由于苍双双和李藏风可能已潜入大紫霄宫,老八想先按下消息,等我到了再说。
但姓苍的一刀斩杀江管事,又纵火烧了大粮仓,使宫人东奔西跑忙于救火。老八在混乱中遇上金阙儿,知道我去了茅厕,又在厕墙边看到了铁臀的抛物线,就猜出我快凉了。
这个崽沿着血走,碰上两个熟悉的路人,一问就到药房,一眼就看出机关,最后敲砖动瓦,把板掀了。
我问:“苍双双呢?”
老八:“死透了。”
我惊了,擅长被人打败的老八居然把人打败了!
老八却不开心,一张脸黑里透亮地讲:“不是我,苏未白杀的。”
我知道苏未白不弱,没想到他竟这么强,苍双双再不济也是隔壁组织的头牌,苏未白说杀就杀?这么□□的?那他还当我助手做什么?
老八闷闷地说:“他动手时,姓苍的已被宫人围攻过,身上还中了我一剑,早已是强弩之末,他不过补上最后一刀,就成他的功劳了。”
原来是个抢人头的,老八个苦命崽。
老八见我眼神古怪,别别扭扭说:“老子可不是担心你,只是你与李藏风肯定在一起,找到你就是找到李藏风。杀了他,我也算是有功。”
这个我懂,世上没有无理由的好,老八肯帮我,和李藏风的步步紧逼脱不了关系。
老八作为挑衅狂魔,本身就是个狂的,结果李藏风比他更狂,他早在心里记上号,指望我去杀李藏风呢。我若不成,他就自己上。
老八讲:“这火其实还没灭,这山上缺水少泉的,咱们先走吧。”
我想起件大事儿了,说:“金阙儿或许还在救火,我得去找他。”
这火肯定持续一阵子,那我还不跑?
把我的匕首往火堆旁一丢,造成个救火失踪的现象,谁能以为我活着?
我正想跑,老八就叫了:“老七,你还是想逃?”
这一喊好似厉鬼叫魂,满身的寒意都长到我脊椎上来了。
我回头,冷脸冷气地瞪他:“你说谁逃?”
老八:“你走之前问过我,你若不能下死手,刺杀李藏风是为何?我当时不敢说,我现在敢。从你第一次刺杀李藏风开始,你就想逃!”
他字字振聋发聩,这段话像憋他心里老久,成心病了。
老八是狂,但有脑。他选择二人独处时说,我觉得就不用慌,他有他的道理。
老八继续说:“曹几何表面上派你杀李藏风,暗地里另有计划。他带了老一老二和其它好手,伏在大紫霄宫各个出入口,这群人是追踪高手,他们既冲李藏风去,也冲着你!”
他指着我心口:“你敢逃,他们就敢让你和李藏风躺同一口棺材!”
他果然是来警告我的。
话若为真,我仓促一跑,等于把半个身子送到阎王脚下。
我寒脸问:“你可有证据?”
老八大力拍了脑袋:“不需要证据,你多看多想,也能推测出来。”
崽你可别拍脑袋了,你这力度下去快拍出脑震荡了。
我隐晦地指出:“你与我,从前关系并不好。”
岂止不好啊,简直恶劣至极。之前他挑衅老七都上瘾了,我刚穿越那会儿还掐了他,按正常的发展,咱俩得互掐到死的。
我又问:“咱俩交情不深,你为何来警告我?”
老八问:“那李藏风要杀我时,你为什么毫不犹豫去救我?”
我笑了,他也笑了,我们笑得都很惊悚,丑的像同一家影视公司出产的恐怖片。
两个问题殊途同归,指着同一个答案。
朋友。
李藏风之后,我总算在这世上交到了第二个朋友。
可一说到决斗佬,我就寻思出不对劲了。
“我放李藏风走,你不阻不拦,是因为你知道山下有伏击?”
那他岂不是要凉?我交的第一个朋友就这么快没了?
老八酸溜溜曰:“你担心他做什么?这人在大紫霄宫来去自我,自有内线和出入途径。”
懂了,李藏风这人神出鬼没,定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他走的绝不是寻常道,保不定比我还安全。
我和他边走边聊,想找个地势高点的地方看看火势,结果想起了苏未白,我问:“你可看清他如何杀的苍双双?”
老八不太开心地讲:“他用一把短刀,长度接近匕首。”
他还瞄我的匕首一眼,唯恐我听不出这暗示。
我说:“你觉得他在模仿我,可我很少在他面前露出武器。”
老八:“是很少,又不是没有。”
他几乎是明示,我就想起咱俩从前的对话。
老八口口声声说,不想看着我死,是因为他已习惯我踩在他头上,不习惯换另一个人排在他前头。这话说完,他就呼天喊地叫不公,那模样是又酸又好笑。
现在想想不好笑,连酸都不是对着我。
他酸的明明是别人啊。
我就瞅他了,我连他有几颗眼屎都在研究了,研究半天我得出了一个真理:“你有话瞒我。”
老八深吸口气,故作高深地问:“从前的老一到老六,怎么死的?”
我最讨厌有人在我面前装高深了,故意说:“不记得了。”
老八难得发现我不知道,就很得意地碰碰手里的剑,说:“老一老二老三死在任务里,老四意外毒发,老五你知道的,老六死在女人床上。他们死得千奇百怪,但死前有一点相同。”
我问了:“什么相同?”
老八说:“他们死前正逢阁主闭关,恰好副阁主掌权,他们身边都多了一人,这些人大多是丫头、小厮,他们的武功见识都不错。”
我不傻,我明白了。
从前有丫头小厮,现在曹几何把苏未白放在了我身边。
外头烧得热火熏天,我的心却拨凉如冰了,我不得不对老八说:“你觉得他在监视我,你认为他比任何一个丫头小厮都危险。”
老八摇头:“不。”
“不什么?”
他咬死了一口牙,狠狠讲:“我从见他第一面起,就知道他不是来监视你的,他这人皮狼心下只有一条目标。”
“取代你,成为新的老七!”
第25章 方式侃大山
我叫方即云,我觉得我是真的很凉了。
这大夏天热腾腾的,老八一席话下来,打得我浸满一身冷,从头顶到脚趾都寒了,踩着的地都不踏实了,软得和刚捞出来的豆腐似的。
老八说,曹几何派苏未白到我身边就是为了模仿我、取代我,我其实不惊讶的。
咋讲呢?我对这小子的感觉特复杂。
他一边儿对我提供贴心服务,一边儿毫不掩饰自己的变态。我刚念着他一点儿好,他就打我脸了,下的都是重手,照脸抽啪啪响。
举个例,有一日我练腿法,他就坐一旁看,全程瞅我大腿小腿,静止得像一个乖巧的表情包。他还对我竖起拇指,说我这腿型怎么怎么好,肌肉如何如何棒,搞得我还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娇躯一震,就收了一个小弟”这样的龙傲天戏码。
结果他夸完就情不自禁地说,我这腿脚一整块儿很好看,但小腿比大腿更好看,美的不太协调,若能把小腿单独割下,只保留膝盖以下,美就和谐了。
我敢和你保证,他这么说没有半点挑衅的意思,他是看得浑然忘我,然后真情实感地发出了一句赞美,他认真的。
这种纯天然无污染的变态气质,当时就把我震惊到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为了维持老七沉默是金的人设,没讲什么,就左手下劈一块儿石头,五根手指插进去,再拔出,丢到他面前。他瞧那五个鲜明的指印,不讲了。
这小子从此学会了不在我练功时说话。
但这不代表他改了。
他多数时候都笑脸咪咪,可我只要不注意,他就原形毕露,用那种毛森森的眼神瞧着我躯干,观察我四肢。我还看到他在自己的小本本上,描摹了我的身体关节,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