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高岭之花浇浇水(18)
我手掌下面果然有些热,果然有什么在跳。
那是一大片勃勃生机,以跳动提醒我。它有规律,有力量,又像融了热度在里面,每一下都跳得那么好,我都不忍下手了。
我把头贴在他胸口,他把手放在我腰上,他像把身上的热都传给我,我就听着他的心跳,它动静巨大而无边,占了我的所有,我在世上只剩这心跳。至于冷、热、香味,它们都走了。
李藏风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我慢慢地说:“我好像不饿了。”
李藏风听到这句才放松了,他之前都紧绷着,像冰窟窿里凿出来的人似的,僵僵硬硬到底。
他似还有些不放心,又问我:“你感觉如何?”
我只说:“我想躺会儿。”
他似乎还记得我后面有伤,就让我趴在他身上,我整个人的重量往上瘫,他好像也无所谓,还帮着调整了一下我的姿势,让我在他胸口躺的更安稳点。
他的胸口缓和得很,我侧脸躺着,觉得脸颊在上面磨着最是舒服,躺了好久好久,心静人安了,我就睁眼去瞧,瞧他那脸蛋从眉到眼,俊到了无边无际,也好像俊到了我这脑袋里。
我忽然问他:“李藏风?”
李藏风眉间一动:“老七?”
谁是老七?我摇头说:“我不是。”
他本已舒展的眉又皱了一皱,像丝缎那样褶起来,似乎在担心些什么,他揽着我腰间的手紧了紧,我觉得不舒服,想动一动,他却揽得更厉害,不肯让我从他身上滑下去。
我看他,他定定道:“你还没好,继续躺着。”
我就躺着,他胸口暖是暖,可我总觉得他骨骼大,还有点咯脸,我一看,原来他胸口有两个地方老磨着我呢。我仔细看,这又黑又大的得是瘤子吧。
我对他说:“你长了两个瘤子,我帮你拔了吧。”
我捏住那两个瘤子就往下扒,结果腕子被李藏风攥住了,他不知发了什么怒,攥得力气极大,我马上就明白了。
这两个地方不是他的瘤,是他的痣啊!
这个男人胸有大痣,也是很正常的吧。
我再一躺,我又惊觉出了什么。
这下面的才是瘤子啊!
这瘤子还尺寸雄伟,长势甚是可怕,若是不拔掉,有一日会发展成恶性肿瘤啊!
我赶紧攥住它往下拔,结果李藏风又不知发什么怒,一个膝盖顶我小腹,还一拳砸了我的肩,我疼得一脸茫然,正想问他为什么这样折腾我,可我马上就发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这怎么是个瘤子呢,这肯定是他的暗器啊!
这个男人夹个暗器,需要的时候掏出来扔出去,也是很正常的吧。
看来我是真犯糊涂了,我竟然连李藏风的藏身凶器都认不得了。
我就叹了口气,去看李藏风,这不看还好,一看我就有点吓到了。
因为李藏风正阴着脸看我,我从未见过他的脸色有这般阴沉可怕,像哪个孙子把他打得生不出孙子了一样。
我心虚道:“我想我还没好。”
他冷着嗓子道:“你当然没好。”
说完他便揽紧了我的腰:“躺着,不许再乱动。”
乱动是怎么个动法?我就换个姿势不行嘛?
看样子他是不行,那我就乖乖躺了,他胸口又大又温暖,我很快就睡得像头猪。
说句良心话,自穿越成老七以来,我日日夜夜想着如何去逃,去演好一个老七,我还从没有睡得这般安稳自在过,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必想,只要在李藏风身边躺着,听他的心跳一刻刻地下去,好像他的心和我的心最后跳到了一条线儿上。
他在,我在,我这心安也能持续,恐惧自会退散,再不必怕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
我在李藏风的胸前醒过来,一抬眼,看见了我在他身上留下的犯罪现场。
具体怎样我就不描述了,我只盯着那两个被我摧残过的受害者。
我觉得它们好像要掉下来了。
我这冷汗唰地一下全黏在后背了,身上生动地展示了什么叫透心凉,手足都僵到如重千钧,一丝一毫都动不了。这死一般的寂静无边无际地蔓,我在惊恐中把目光往上移,瞧见李藏风正在全神贯注地盯我。
他慢慢地说:“你好了啊。”
……
不我没好!我好不起来了!
第22章 命门
我叫方即云,我正躺在李藏风的胸口,李藏风正看着我的犯罪现场,他和我一动不动,两个人大头看大眼,都僵了。
仔细回忆一下,事情是这样的。
我中毒时如梦如醒、忽冷忽热,迫不得已抱了他平衡体温。这也没啥,毕竟两个男人在一个人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抱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之后的情况就颇为诡异,我闻着李藏风像闻着全家桶,我想啃上去。
李藏风不让我啃,他也看出我牙口好着呢,他就像奥特曼卡着小怪兽一样卡着我,几句话把我哄下去了,把人性那面又给带上来了。
可是我还是没好全,我觉得他上面和下面都不好。
胸有大痣,拔掉!
下有暗器,掏掉!
回想起来惨不忍睹,不过我是个天生的乐观主义者,我认为只要没有留下不可逆转的伤害,一切就都可以挽救。
你别看那两个点要掉下来了,可它们还没掉呢,还黏连着呢,这就是个小问题。
他的另一个零件就更坚强,在大力拉扯之下,它只是被我拔长了一两寸,那这也是个小问题。
这两个小问题说明他身上的零件,不管生在什么地方,质量都是顶尖的。由此我得出一个结论,要赞美一下这些零件的生产商。李藏风的父母一定是风姿绰约的美强人,他们把李藏风生的很坚硬,很耐磨,避免了一场悲剧的产生。
我回忆加评价一共花了半分钟左右,李藏风也是个很有耐心的帅男,我看得出他身上僵冷僵冷的,但在这漫长的半分多他竟一点儿也没挪,他就等着我。
他的眼在昏暗烛光下有一种近乎星夜的闪光,我再看,怕会被这眼里的无穷玄妙给迷住。所以我赶紧起来,摸摸心跳,它又快又有力,提醒我刚刚发生了啥。
李藏风也起了,再次显出了对天雷情节的巨大抗性,他以无比淡定的姿态整了整衣领扣子,感觉不是被我当鸭脖似的啃过,而是被我伺候过。
人和人果然不同啊,换做我已经被雷死了,我一边感慨一边把上衣穿好。
结果我发现李藏风穿好后一直在瞅我,我扣衣服他看我胸,我系腰带他就瞧我腰,似在我身上寻求着什么答案。
大哥你瞅啥?
我被他这利眼瞅得心里虚虚晃晃,为了维护老七剩余不多的尊严,我压着人味儿,冷着嗓道:”方才多谢了。”
李藏风:“是你助我在先,不必言谢。”
本来我做了亏心事,他要骂我一顿,打我一顿,我还好些。现在他一本正经地说没关系,那我就很别扭了。
我看他脖子上那道牙印,别过头问:“你的伤如何了?”
李藏风正面看我:“小伤无碍。”
一看就是扯谎,我牙口这么好,一下嘴肯定疼着呢。但他这么说我也不意外,决斗佬只会死不会哭,要他示弱比要我不怂还难。
他讲完又不说了,冰渣子火粒子一样的眼,就在我身上来回巡逻,他还紧抿唇,似在品味什么遗落之物,这种反应就很奇怪了,我站也不是,动也不对,越沉默越难熬。那我就想话题,想了一秒,我就说了。
“方才我在你身上时,你起过杀心。”
我发现这个陈述并不友好,我又在凭老七的直觉下定论了。
但李藏风爽快地承认了:“不错。”
我当时拔大痣掐暗器,气的他对我腹部一个膝撞,这在拳家里算一大杀招,有隔山打牛之效,他若再狠几分,我这脾脏估计就没了。可李藏风如此盛怒,还懂得收力留手,忍常人所不能,我才没被他给顶死。
我实在忍不下,就问:“你为何收了力?”
李藏风奇怪地了我一眼,好像疑惑我为啥问的出这个问题。
我问了也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废,他肯定是因为我刚刚帮了他运功逼毒嘛。
结果李藏风居然说:“为了朋友。”
我惊了,李藏风居然真把我当做朋友了?
实话实话,我作为一个键盘侦探、键盘医生,以及键盘密室逃生专家,我当时给他运功逼毒,想的只是不让愧疚淹了我,让心安再次占据高地。可是李藏风就不这么看,他认为我不顾性命,拼尽一切,只为了要救一个想杀自己的人。
所以他看着我倒在他怀里,心里的铜墙铁壁也跟着倒下。
我咬得再深,冒犯得再狠,他也能忍。
只是为了他的朋友。
我心虚了,总感觉这账越算越不清,原本我只想付个责任,谁想误打误撞地多个朋友。这种美好的误会遇上我这个跑路党,就不美了。
我还没想完呢,发现李藏风一直观察着我,他半仰着头,昏黄的光线打出了他完美流畅的脸颊侧面,这个人说完了“朋友”,像在等我给他个回复呢。
可你想听我回复啥?
我正想嘀咕什么,结果上头有动静了。“嘎吱嘎吱”的响从封口处传来,那盖板居然被人打开了,还探出一个脑袋。
竟然是老八!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怎么不是苏未白或是金阙儿?
他还冲我招招手,让我赶紧上来。
结果李藏风足尖猛点,先我一步飞了,把老八吓得都没了反应,我后一步飞,用几个壁虎跃墙的姿势撑跳了上去。我瞧见老八,发现他只盯着李藏风问:”李藏风?”
李藏风迎风而立:“不错。”
他稳得像这辈子从未失态过,老八的双瞳却缩成芝麻大的两个点,这是如临大敌的姿态,是青铜遇见王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