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高岭之花浇浇水(125)
“老五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因为他的语气而心头一震,他又渴求什么似的问:“他生前是最怕痛的……你告诉我,他死的时候……有没有经受什么折磨?”
我回想起那天的惨状,沉默下来。阿渡眼见我不说话,再度靠近,眼巴巴地看着我,说:“他最怕一个人,他生前朋友很多的……你说他走的时候,有没有人……去送他最后一程?”
他这时就再也没有锋锐,没有皮,没有捣蛋。
就是一个脆弱无助的孩子,向我打听他唯一一个朋友是怎么走的。
那我能说什么呢?
我能给他什么答案?
我沉默许久,忽的挽出一个笑容,像个真正的老父亲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死的很快,没有什么痛苦。”
老五活着的时候被洒了很多土,他是慢慢地一点点被窒息的。
“他走的时候我们都在,他所有的朋友都和他道别了。”
老五被埋的时候,七哥他们都在旁边看着呢,他们是看着他的口鼻一点点被土壤覆盖住的。
我看着阿渡低下了头,满脸的冰凉顺着他的脸淌在下巴上,痛痛快快地滴在被窝上,他却还在笑,他笑的真是满足。
“那就好,那就好……我想曹几何再怎么狠心,也得念着他过去的功劳,给他一个痛快的死。”
“至少老五走的还算轻松,至少他走时,你们都陪着他……你得知道,他嘴上不说,可心里面一直都很敬仰薛灵灭,还有你……”
他不小心把“老七”说成了我,自己却丝毫没察觉,只是很自然地把头枕在了我的膝盖上,身体蜷成一团,努力瑟缩进这被窝里,没杀意,没欲望,他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躺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问:“他走之后,你有去看过他吗?”
我仰起头,仿佛看见老八站在那棵树下,警告我要学会杀人。
那仿佛才是昨天的事情,也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我有啊,我天天都有在看他,我还和他说过话,向他求过启示的。”
阿渡闭上眼:“你又在瞎说了,你还能天天去扫墓不成?”
我没搭话,只自言自语道:“等咱们杀进接星引月阁那一天,我带你去看一棵红杏树,它开得可漂亮了。 ”
阿渡嘟囔道:“好端端的,提红杏树干什么?”
你这笨蛋,那棵树你得看,我总有一天得去看看的。
它从前埋着你的老五,今后埋着的应该是我的老八。
或许它还埋着七哥的魂魄,也或许有一天,它会埋着薛灵灭,埋着曹几何,也同样会埋着我。
在那之前,我只是微微一笑,像个真正的老父亲一样,拍了拍阿渡这颗装满奇思妙想的大脑袋。
“睡吧,我看你和老五一样,胆子都不大,就怕一个人呆着。”
阿渡转了转脑袋,哼哼道:“你闭嘴吧你。”
我不闭嘴,我就拧了他脑袋上一撮毛,笑了笑说。
“可今天之后,你不能再一个人了,我也一样。”
第131章 下个副本的开头是什么
我叫方即云,我安抚了阿渡后,就感觉他真是我龟儿子了。
以前我也骂他是龟孙子,但那多半是为了调侃,毕竟生活已经如此刺激,我需要多点温馨而稳定的家庭元素来平衡这刺激。有了老母亲,那自然得有个龟孙子来对称,不然这家就不像家。
现在他是真乖,我让他躺床上他就乖乖躺了,我给他盖被子他还挺配合,就是让他叫我一声爸还是有点困难。这个我晓得,得慢慢来。
接下来这几天,咱们是休养为主,梁挽需要养他背伤和心伤,阿渡养他手伤和心伤,我得养后方的伤和心里的伤,李藏风只需要养好一群心伤。
他自从看见我当众说强上了他,又听了我那番杀气腾腾的理论,这人就留了三千里的阴影在心头,他总低头,总沉思,有时神魂都不像在原地了,在不知哪个次元飘着呢。我得多番催促,才能把他的意识给拉回来。
你说他有什么不能当面问我的?非得自己脑补?
这毛病我觉得得改,我得和他谈。
但考虑到照顾我的活是他负责的,我认为不能把人得罪死,得慢慢来。
李藏风作为我们中财力最雄厚的一个,包揽了后勤情报等一系列工作。他接下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一件偏僻又便宜的宅子。
一来保证躲避点的安全,二来这地方僻静,做什么事儿都不用愁,三来他终于可以雇佣一帮佣人洗碗刷衣,不必他亲自动手清洁了。
作为洁癖,这结果他想必是满意的,唯一不满意的结果可能是咱们两个之外还多了阿渡梁挽,他要养的人多了俩。
我们四个就都躲在这宅子里,没事儿就打打架溜溜鸟,梁挽一有空就去厨房和厨娘们讨论今晚的饭菜,连眼影盘也喜欢极了这宅中的假山池水,一到清早我就放它出去乱飞,飞足两个时辰才回来用餐,再接着飞,以此往复,仿佛是在探索着这地方。
白天它玩这宅子,晚上它负责被阿渡玩。
阿渡终于如愿以偿地玩上了这只小肥鸟,整日拿着个鸟食逗弄它,等到鸟儿上钩,他偏又把鸟食收去,如此充满地恶趣味反复几次,他成功达成了狗不理鸟也不理的成就。现在宅子里就我和梁挽两个活人还理他,他能玩成这样也是不容易的。
过了不知六天还是七天,在我感觉这生活就要永远这样滋润时,事儿它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一日清晨,李藏风把我们都叫到议事厅,说是有几个重要消息。
我一上门,李藏风先看了一眼梁挽。
目光沉重,神情严肃,一开口就放了道雷。
“封青衫出事了。”
“押送犯人的途中遭人截杀,犯人丢了。”
梁挽一惊,全脸上的好颜色都在这一刻退了个遍儿,直接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李藏风身前问:“封捕头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李藏风道:“封青衫身受重伤,被他的师弟带走 ,目前行踪不明,消息不定,外界传闻他可能已经死了。”
梁挽心头一沉,脸色数度变幻后,坚定道:“吉人自有天相,封捕头人好心善,定不会枉死。”
他的拳头攥地咯咯作响,不知是和敌人较劲还是和自己较劲。
李藏风这个时候倒是很耐心地等了会儿,等到梁挽自己缓过来,等到他问到关键的问题。
“封捕头内力深厚,即便受了伤也不该轻易落败,截杀他的是哪路高手?”
李藏风这时看了看我,这让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好像什么人拿着刀子抵在我的背上,再一路下滑直达要害,凉飕飕的感觉就这么一路从脖子爬到脊背。
果不其然,他又放了一道雷给我 。
“截杀他的,是接星引月阁——‘秋霜神枪’薛灵灭。”
“砰”地一声,我心脏掉了。
我这下不晓得怎么说话了。
我这前几天还被阿渡催着学会去干掉朋友,我还在品味老薛在李藏风头顶上留下的平刘海,这一刻却被这惊雷怒电给当头劈到了脚指头,我这调侃揶揄的心情一下子降到底,沉重与悲伤浮在胸口无处可散,它占据了我整颗心,全副神。
我再也想不出别的,只有两个问题在脑海不断盘旋。
怎么会是薛灵灭?
他为什么要参与到这种事情来?
李藏风似是看出我心中的不稳,越过梁挽,一下子就拉住了我的手腕。
他指尖带有薄茧,掌心颇具温度,这一硬夹着一热攀到了我的腕子上,使我从迷茫中寻到了稳定点,我感觉清醒了几分,微微一回握,他就知道我可以听了,继续道:“收人钱财,替人做事,这就是老七以外大多数杀手的模样。你无需感到惊讶。”
这家伙会安慰了人啊。
这得是多大的进步啊。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再度意识到了七哥的可贵。
七哥生前最爱挑,但是其他人不挑。一般的杀手能对自己人讲义气,那就已经是人品不错了。
或者说他们其实也没资格挑,挑挑拣拣的人可能在早期就被淘汰了,薛灵灭要是真挑挑拣拣,也坐不上这第一把交椅。
可见杀手千千万万,七哥却只有一个。
却被曹几何这条老狗给阴死了。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我叹了口气,发现阿渡一直在观察我的反应,似乎很怕我心态不对。
我就对着他眨了眨眼,示意你阿爸我心态很好,就算你说的手刃朋友之时真的到来,你阿爸我也会有所准备。
我很想这么说,但那一刻真来了时,我还是得交给戳气球,我很难清醒着去做这事儿。
这时梁挽问:“看来血衣侯是得知了消息,所以买通杀手,想要灭口。如今人犯已失,封捕头又行踪不明,接下来就得靠我们自己了。”
阿渡笑道:“做人不是一直都靠着自己么?靠别人怎靠得住?”
“错,做人就得学会靠别人。”
我看向李藏风,笑容里充满依靠大佬的味道。
“我想你带来的消息不止这一个吧?”
李藏风似乎看见了我的笑容,觉得接收到了某种好的信号,眉间微微一松,严肃的神情消解了五成,他接下来的消息似乎不那么可怕了。
“我打听到封青衫的消息后也顺便去买了血衣侯的情报。据说他接下来要举行一场‘群芳宴’,这是我们混进他家的机会。”
群芳宴这名字就透着一股子俗气,好像哪个公关会所的聚会。我问了才知道,这个宴会其实是一种拍卖会,血衣侯专门收集各种珍奇宝物、武功秘籍,以及机关图谱、传说武器,每年一次,每次都搞得排面很大的样子,吸引了更多讲究排面的人去拍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