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167)
“将军”侍卫行礼“王大人求见”
“仲康”王蒙抬头,看见是他站了起来说“有何事?”
“二位将军”王仲康站到中央,看着他二人说“呼延泰胜了,胡地一统了”
王蒙双目猛然瞪大,沉默片刻说“此事应该立刻报于陛下”
“没错”王仲康点点头,看向孔石说“下官建议,北境军整顿兵马,提防胡人,孔石将军驻扎辽城,同宣城相互策应”
“嗯”孔石整理一下衣袖,对他说“我即刻出发,你们放心”
“我现在立刻写信,呈报陛下”王蒙说着向外走去,边走边说“仲康你仔细注意北胡情况”
“是”
一匹单骑飞驰出南门,宣城的喜乐随着传信的哨骑一起离去。
京城
王太师府邸,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王温言看向门外,愣了一下咚的跪倒。
“参见陛下”
“起来吧”秦宇迈步进门问“令尊呢?”
“家父在后园,小人这就去叫他”王温言赶紧起身。
“算了,朕自己去见老师”
微微一震,王温言脸上有些艰难,躬身说“小人遵旨”
穿过中堂,秦宇按着多年前的记忆,来到后园。小小的草棚掩映在桃林之后,是藏在京城中的村落。
“老师”秦宇只身站到草棚外,躬身施礼。
王谦和背对着他,浑身僵了一下,半瞬后才说“王爷”
老太师的固执啊!摇摇头,秦宇失笑,走进去说“老师还不肯放弃吗?难道真的不顾念王氏满门吗?”
“王氏满门不做附逆之臣”
“是您不做,您当真问过令郎吗?”
林中一片寂静,秦宇负手而立,厚厚的披风遮住身子,他沉静的说“当年草庐里的学生,只剩下朕了,老师帮朕一次,不好吗?”
“王爷不该坐上龙椅”王谦和胡须颤抖,想起了尚在年少的宣帝。
“朕不该坐上去,那么谁来坐?”秦宇侧身对着他,可笑的问着。
王谦和也看着前方,声音苍老的说“建平王之子”
“那个襁褓小儿?”
“没错,他才是人心所向”
“荒谬,你睁开眼睛看看,人心所向的到底是谁!”
秦宇猛地转身,四目相对,他看见王谦和的须发比从前更显苍老,那双总是沉稳矍铄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
有些梦想的成功,是许多人梦想的破碎!
秦宇忽然有些可怜他,正对着他,缓缓地说“老师,您心里明白,你和我都无法选择人心向谁”
王谦和立在那里许久没有回答,坚持挺直的腰渐渐佝偻下去,慢慢的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王爷,老臣明白,可是老臣做不到”
那个襁褓小儿坐不了皇帝,不过是再一次少帝的轮回,他心里什么都明白,可是当年,他第一次跪在地上冲那个少年叩首时就注定,此生忠心,决不背弃!
唉···秦宇摇摇头,他没有再说任何话,慢慢的离开了这里。
“王爷!”
脚步一顿,秦宇豁然转身,王谦和坐在那里,双目紧紧的看着他,眼里又有了光彩。
“善待苍生”
老师···秦宇整理衣袖,冲王谦和恭恭敬敬的施礼。
“学生,谨记教诲”
昭和殿,秦宇还是站在窗口,像是从未离去一样。
“陛下,赵尚书来了”
“参见陛下”
秦宇沉默了一会儿,直接问“如何?”
“邶正卿不愿归顺陛下”赵志平头颅又低了一分,语调哀伤的说“微臣有愧”
“朕今日去劝说一人,也失败了”轻笑一声,秦宇对他说“看来朕和你都不适合做说客”
赵志平严肃的眉微微垂下,想起邶正卿临别的话,没有回答。
“志平,你总说与朕一起救苍生,救天下,可如今你救不了同窗,朕救不了恩师,这一切难道不可笑吗?”秦宇站到他身旁,像个迷失了的孩子。
“不可笑”赵志平干脆的说。
“先生,你总是比朕更坚定”秦宇忽地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越过他说“有先生在,国之大幸”
昭和殿外,秦宇沿着宫墙缓缓走着,小福子跟在身后,小心的看了看心绪不佳的皇帝陛下。
“陛下可要备撵?”
“你觉得朕是个废物?”
“奴才不敢”小福子一慌咚的跪下。
哈哈··秦宇笑笑,继续向前走着“回太和殿吧,朕谁也不想见”
“是”小福子引着他脚步一转,向太和殿走去。
仁德元年,太师王谦和辱没武帝,被武帝赐死,厚葬于宣帝陵旁。当日武帝独坐太和殿,屏退左右,一日未食。
西城里,云茶楼大门紧闭,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客人,小伙计早就归家,王二自新年后便看不见人影,像是住到了隔街的青楼里。
茶楼外的街上,李晗看见幌子,确认无误后,看着紧闭门扉,又迟疑了一瞬。
临街的窗子开着,临晚风百无聊赖的趴在一旁,街角一串鞭炮声,孩童的嬉笑声传来,他眉头忽然一皱,啪的关上窗子。
啪啪啪···
还有完没完!临晚风一阵气急,刚准备呵斥几声,又有声响传来,他反应过来是有人敲门。坐在椅子上愣了片刻,临晚风想起了什么,有些急切的跑了下去。
吱··门终于打开,李晗一抬头对上临晚风的眼睛,瞬间忘了自己来做什么?
“你找谁?”临晚风蹙眉,心里一阵烦闷。
回过神,李晗一下红了脸,别开眼睛,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低头问“有一位临公子,请问可还在此?”
“我就是”临晚风眼底一亮,轻声回答。
你就是··公子?李晗愣了一下恍然大悟,转瞬更为疑惑。
“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临晚风见他盯着自己,脸色一阵变换,心里有些反感的退了一步。
“冒犯”李晗想通了,又低下头更不敢看人“在下李晗,受人之托来此”
李晗··临晚风忽然想起,此人他有过一面之缘,在建邺,下意识地攥紧手心,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却没多问。
“临公子,有人让我告诉你,赵王不在了,晋王也不在了,江南已经太平,你可以回去了,再也不会有人叨扰你的清净了”
再也不会!临晚风细眉聚拢在一起,眼角跳动一下,恨恨的说“这个人连名字都不敢留吗?”
“他说他叫白六”
“多谢”临晚风后撤一步,砰的关上门,姓白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京河渡口,正月里船只极少,临晚风背着小小的包袱,等到寒风吹透长衫,才等到一艘小船。紧了紧披风,他回望一下金顶朱墙的方向,扶着斗笠,一矮身钻进船篷。
姓白的,我讨厌晋王,更讨厌你!
午后,阳光正暖,皇帝陛下偷得片刻清闲,独在御园,不想大好时光囿于殿中。
“陛下”李晗悄然站到身后。
秦宇坐在水榭里,脚边一个火炉“怎么样?人在吗?”
“在,末将已经将陛下的嘱托告诉临公子了”
“嗯”秦宇答应一声,看着早已冻成一块的湖面,许久又问“他说什么了?”
李晗想了一下回答说“临公子说多谢”
哈哈··秦宇肩膀耸动一下,背对着他说“下去吧”
“小福子”秦宇拉着身上的厚披风,对他说“再取个炉子来,朕想多坐一会儿”
身子一歪,秦宇靠在椅子上,眯缝着眼睛看着前方,马五,如今老子能做的只有让这天下太平了。
水镇
船在渡口摇摇晃晃的靠岸,临晚风上岸,看着熟悉的街道店铺,怔忡片刻。
紧了紧包袱,临晚风沿着熟悉的街道,向城东走去,路过客驿时,他看了一眼,犹豫一下终是没有进去,径直回到了东门那间小院里。
推开院门,熟悉的摆设,熟悉的门扉,临晚风站在廊下,手掌放在廊下的两把藤椅上,轻轻的摩挲。
“这样不对”红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孩子得这样抱着··”
“哦,我懂的,都是福哥··”芊芊一边推门,一边目光向院内瞥去“小风哥!”
红姐抱着小孩愣了一下,俏眉一扬上前一步说“小崽子,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我终于回来了,临晚风浅浅的笑了一下,站到她面前“这是芊芊的孩子?”
“嗯”
临晚风伸手将小孩子抱起来,轻飘飘的没有分量,脸蛋通红,也不知是憋得还是冻的,他看着小东西黑亮亮的眼睛,心里一阵温暖。
“小风哥,虎儿喜欢你”雪芊芊站到他一旁。
芊芊也再不是多年前的小姑娘了,这一载好长啊!临晚风长眉垂下,心里空白了一瞬。
红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暗自皱眉,拉着他的胳膊说“站在这儿干什么,进去,今天咱们应该喝一杯”
“对对对,福哥你去叫胡大哥过来”
“唉!”福生点点头离开。
久别重逢,再配上两坛美酒,很容易让人放纵下去。一屋人中只有雪芊芊滴酒未沾,连一贯老实的福生都醉倒在一边,更不用提临晚风了。
雪芊芊看了一下,刚要去扶临晚风,内堂一阵哭声,是虎儿醒了过来。
“你去吧,我扶他回房”红姐说。
红姐和胡大哥将临晚风放到床上,红姐让胡大哥把阿福架回房,她打了盆水给临晚风擦脸。
“嘶··”临晚风被激了一下,晃动着脑袋。
呵,红姐笑了一下,刚要继续,忽然听见他低喃一句。
“姓白的,你怎么能··又丢下我”
白六爷?还真让你小子找到了?红姐看着他,眉角高抬,玩味一笑,小崽子此行你丢了什么?
京城
“淮军擢其精锐编入东海军,余者已经遣回乡里”
秦宇想了一下又说“回乡武卒,命各郡妥善安顿,以免沦为流寇,反而祸害乡里”
“臣已经与聂曹司等人商议,朝廷可降旨,凡归乡武卒,开阡陌,得良田,朝廷资其谷种免税赋三年”杜雪堂站在一旁回答。
“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