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132)
“我的意思”
严士君正对着他,笑着,阴森而得意“南宫询死在我的手中,南宫香死在我的手中,而晋王··他和你一样什么都不清楚,至死也不清楚”
耳中有一阵轰鸣,像南宫玉良无数次想象着晋王从四方山崖坠下时,吹在耳畔的风声,他坐在那里,表情呆滞,许久许久没有出声。
严士君很满意他的反应,上前一步又说“好好的赵国为什么要出兵安阳?援救的安子期又为什么败的如此快?太后,因为我送了舅父一程”
“不可能,不可能”南宫玉良激动的站起来,揪着他的衣襟说“我查过,当时晋军确实只距离父亲他们三十里,确实··”
“没错”严士君任由他揪着“可是在那之前,安子期本来是可以将他们救出去的,只不过我告诉苏嘉在半路拦截,所以赵军才会出现”
严士君特意顿了一下,感慨而嘲讽的继续说“安定候确实勇猛异常,所以我不得不在战场上略施小计,否则还真留不下舅父”
双手落下,南宫玉良身体摇晃的扶住旁边的廊柱,抬眼看去,严士君眼底尽是得意和阴毒。
“严士君”南宫玉良发丝垂落几缕,看着他“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报应?哈哈··报应?”严士君看着他,嗤笑着说“南宫香也曾想晋王遭报应,但是她死了,而晋王···”
他故意上前一步,对他说“死在我们手里!”
我们!南宫玉良往后躲了一下,瞪着他紧咬着下唇,心尖深处有一点疼痛,正在迅速蔓延。
严士君看着他的反应,脸色扭曲一下,更为恶毒的说“太后,你还不知道最精彩的部分呢”
“住嘴!住嘴!”南宫玉良大喊着,堵上耳朵。
“做梦,你想心安理得的想着他,南宫玉良你做梦!!”严士君拽下他的胳膊,笑的疯狂而病态“南宫香跟你一样恨极了晋王,她在我一步步的引诱下,终于选择了不计一切的报复”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严士君看着他,满眼的嘲讽“南宫香只是迷倒了晋王而已,你最憎恨的事,其实从没有发生,这么安排,不过为了让谎言更真实,让你更恨晋王,让晋王不得不错下去”
更真实的谎言··南宫玉良无意识的跟着嘟囔,感觉浑身一阵阵的冰冷,他无法想象严士君的邪恶,到底有多深。
“安子期找的大夫,是卓清风安排的,至于你所诊断的‘证据’只是一个做出来的假象,你好像太过自信自己的医术了”
“卓清风!!”南宫玉良抬头,忽然冲向他,捏着他的脖子“混账,严士君你这个畜生··”
啪!南宫玉良跌倒在地上,严士君低头看着他,红红的指印印在南宫玉良白皙的脸颊上,分外明显。
严士君眼神朦胧了一下“你从没对我好好的笑过”他伸出手要去摸他的脸颊。
南宫玉良一把拂开,冷冷的看着他说“你不值得!”
“我不值得,但你值得的人死了,南宫玉良··”严士君直起身子,看了看四周心底最后一丝怜悯消散“你就在这宫殿里,后悔到死吧!”
咣当一声,高高的殿门被紧紧关上,脚步声从门外响起,很快廊下站满的黑黢黢的影子,将长信殿紧紧的围在当中。
“啊···啊···”南宫玉良跪在地上嘶喊着,指甲深深的陷在肉里,可即便如此,也抵不过他心里疼痛的一丝一毫。
殿外,少帝听见爹爹的喊声,流着眼泪要追过去,被旁边的士兵一把抓住,严士君低头看着他,眼底阴寒的杀意一闪而逝。
你的眼里从来都只有晋王一个人,从前是喜欢,后来是恨,若不是这个小东西,他死的那天,你就想陪他去了。
严士君不停的争着,争了一生,才发现他从没把晋王这个人从南宫玉良心里除去,无论生死,爱恨,他只会在他心里越扎越深。
既然如此,南宫玉良你就在这皇宫内,永远记住他吧!
“把陛下请进太和殿”严士君冷冷的看着少帝“没有本侯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觐见陛下,也不许靠近皇宫一步”
许久之后,夜色已经掩盖了一切的阴谋和罪恶,南宫玉良仍跪在冰凉的玉石上,殿内漆黑一片,他垂着头,发髻散落,在窗口微弱的光亮下,像是已经死去的幽魂。
“太后”吉安小心的叫了一声,悄悄靠近他“您没事吧”
“吉安”南宫玉良声音嘶哑“惜儿呢?”
“陛下被关进太和殿,不过没有危险”吉安说着看向南宫玉良,握紧手心说“太后,奴才永远忠于您,若··”
“不,吉安”南宫玉良猛地抬起头,抓着他说“从今天开始,你要和其他人一样,忠于严士君,忠于他,取信于他”
吉安怔了一下,平素温朗和熙的太后,忽然像换了一个人,那双月光下凄凉的眼睛,多少年后回忆起来,仍让他浑身一凉。
“是,奴才知道了”
南宫玉良死死地咬着下唇,看着窗外,直到尝到了血腥味。
王爷,我不配活着,但是我不能死,我不能让严士君得逞,我要杀了他,替父亲,替香儿,也替您报仇!
建平五年六月盛夏,太后南宫玉良养病深宫,归政于天子,然少帝年幼,请温候辅政,温候以国舅自居,独揽朝纲,史称六月乱政。
自此之后再无人见过太后,天子初坐殿,后以年幼不堪劳累为由,亦不与诸臣见面,宣帝旧臣或被贬谪,或惨死,太师王谦和以年事太高,不宜用事为名,不许参政,困于京城。
京中,建平军、凤林军、皇城禁军乃至京军尽皆投靠温候。
西镇
秦宇端着药碗从屋内走出来,曲封辉正好进门,看见他的模样问“还没有好转?”
“好了一些”秦宇放下碗,拿出蜂蜜罐子舀出一大勺放到碗中,边倒水边说“大夫说受到了些惊吓,所以才会拖这么久”
“你也是,非要在小孩子面前杀人”曲封辉翻着白眼,用勺子帮他搅拌着说“要是我也得被吓到”
“老子有什么办法”秦宇夺回碗,摸了一下温度合适,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老子瘸了一只腿,只能如此”
“呵··你不是跛吗?”
“滚,再去抓些药来”
“王八蛋!”曲少爷满脸不乐意,还是晃悠的起身,一边大骂着白六爷,一边往药房去。
“小风”秦宇端着碗坐到临晚风床边“喝吧”
临晚风看了一眼,低头嘴唇压在碗边,喝了两口眉头皱起。
“怎么,很烫吗?”
“不是”临晚风摇摇头说“太甜了”
有吗?白六爷自己尝了一口,觉得挺好的,煎药的时候,闻着药汁的味道,他自己觉得苦到了心底,所觉得临晚风喝药更为辛苦,每次喂完药,都会给他弄些花蜜水。
“我再去倒点水”
“不用了,你买的蜜饯给我拿来吧”
白六爷起身去拿,临晚风在身后看着他,笑了一下。姓白的难得正经八百的样子,很难得,很欣慰,很像他们逃亡建邺的时候。
那时候姓白的也这般,煎药,照顾自己,让干嘛就干嘛,从不和自己吵架,也不会··动不动就消失。
秦宇回来,见他趴在床边愣神“想什么呢?”
“小月怎么样了?”临晚风见他回来收了思绪。
“我··”
秦宇刚刚开口,曲封辉拎着药回来,顺嘴回答说“没有事,比你强多了,不过小丫头是再也不会到你这里干活了”
临晚风仍旧看着白六爷,秦宇愣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从没去看过她”
曲封辉摇摇头,恨铁不成钢,白了一眼白六爷,扔下药离开。
“小风”秦宇见他走了,小心的问“你是不是喜欢小月啊?”
“胡说八道些什么!”临晚风躺在床上,手上的一颗蜜饯砸在他脸上。
“那你干嘛老问她”秦宇接住蜜饯,塞到嘴里说“那天夜里你们还一同被绑”大晚上的,小姑娘不回家跑到你这里来,还能因为什么?
“我可不像你,总想着老牛吃嫩草”
“你不过比她大几岁而已”
“姓白的”临晚风终于生气,瞪着眼睛看他说“你那么喜欢,你去娶好了”
“我不喜欢”秦宇摆摆手,看着一旁说“老子都能当她爹了”他想起了卫夏,心里有点不舒服,多好的小姑娘,被他害了。
临晚风暗自皱眉,忽然不想再说下去,盖上被子翻过身背对着他说“姓白的,以后我的事你少瞎操心”
“你这孩子,爹··”
“姓白的!”
“好·好·好”秦宇赶紧住口站起身说“好好休息吧,临老板,小的这就走”
门被关上,白六爷离开,临晚风看着床帐,想着刚才他离去的样子,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南宫玉良这一生,一直在复仇,从一个仇恨扎进另一个仇恨,可恨也可悲。
☆、又活了
赵国安阳
“王爷,赵军尽在京畿,庐城已失,赵国南端空虚,安子期等辈皆虎视眈眈,万一有变,基业断送”邶正卿仰头看着大殿之上的赵王,语气诚恳。
“左相”杜雪堂浅浅一笑,瞥见赵王一变不变的神色笑着说“此言未免危言耸听,安子期占领庐城后一动未动,可见他并不敢轻易进军,为何?”
“那是他在等机会,西边尚有赵军,安子期不想纠缠,一旦赵军全部北上,安子期必然有变”邶正卿回答。
“安子期年少气盛,虎将一名,将士十余万,若是真不想纠缠,为何不兵出平阳,反而劳师争庐城”杜雪堂摇摇头说“安子期真正顾虑的正是平阳江成文,还有北面王儒和安乡王,怕一但进军,江成文会袭其后,到时王儒等人岂会放过他”
“江成文乃晋国旧将,与安子期私交甚好,岂会攻伐”
“谬论,人死如灯灭,晋王不在,众将岂会念及当同袍之泽,若是念及旧情,为何不与安子期呼应共伐庐城,为何不呼应新阳安乡王号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