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144)

　　黑暗里，秦宇没看见临晚风瞪他，望着杜雪堂问“你没事吧？”
　　“没事”杜雪堂摇摇头，特意的看了一眼临晚风，长眉皱了皱。
　　“小风”秦宇看向坐在那里不动的人“你不睡觉，在我这里干什么？”
　　“怕人知道，就小点声”临晚风嘲讽了一句。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秦宇暗自皱眉，觉得小崽子学的越来越没有礼貌“你回去休息，我有事要同杜先生商议”
　　临晚风照例摔着门走了，秦宇看向杜雪堂歉然的笑笑，杜雪堂却看着临晚风离去的方向，犹豫了一下站到他身前。
　　“王爷，此人··可信？”
　　杜雪堂语气奇怪，秦宇愣了一下，看向他问“怎么了？”
　　“赵王说，临晚风曾险些置王爷于死地”
　　“那是误会”秦宇打断解释说“你放心，他没有杀我的心”
　　“那怎么会··”杜雪堂还待追问，又被晋王拦住，对他说“他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普通人，因为我被搅进来，你放心，他不会打乱我们什么的”
　　“我知道了”杜雪堂收敛神色，告辞离开。
　　半晚的宁静就这么消磨了，秦宇靠在枕头上，手在膝盖上摸摸，紧闭的门又被推开，临晚风站在门边看着他。
　　“你怎么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嘛”
　　秦宇侧头看着他，临晚风手在门扉上按了一下，进入房间关上房门。
　　“怎么了又？”秦与好笑的看着他。
　　夜色模糊，秦宇看不见他的样子，只看见临晚风往前走了一步，坐到他身旁，背对着他。
　　“你腿疼吗？”
　　“不疼”秦宇在他身后笑了一下。
　　临晚风半低着头，看着月光照亮的那块地砖，幽幽的说“姓白的，你真的是晋王吗？”
　　“呵呵”秦宇笑了，没有回答。
　　没有得到答案，临晚风猛地转身，秦宇目光明亮，望着他笑着说“小风，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我一定能让你回去和芊芊团聚，这是我答应马五的”
　　答应爹的··临晚风在心里念了一句，目光再移到他的脸上“你坐累了吧，我帮你捶捶腿”
　　“好”
　　临晚风扶着他躺下，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他腿上轻轻的敲着，不知过了多久，秦宇望着窗外，回神时发现他靠在自己旁边睡着了。
　　手掌放在他头上，秦宇想起洪平镇倔强的小崽子，笑了一下，也闭上了眼睛。
　　马五，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搅到这里面，你会看见他娶妻生子，平安一生。
　　临近初秋，正午的阳光更为毒辣，站在日头下很容易中暑。这个时辰，一般的人都在屋内，只是在西城这个偏院内，太多的试探，让人偷不得片刻清凉。
　　“六弟好棋”赵王坐到在对面笑吟吟的说。
　　秦宇面容沉着，没有多少喜色，扫了一眼他立刻看向棋局“赵王铁骑北上京畿，这一步才是好棋”
　　这句恭维里没有多少真心，偏偏赵王听了很舒服。从断了腿后，这位‘晋王殿下’消停了不少，薛复说他没有任何异动，很安静配合。这句恭维没有诚意，却却也没有了狂傲，晋王‘死了’，这比任何恭维都有意义。
　　“北境旧部，六弟有什么忠告送给本王吗？”
　　“邶正卿与赵志平同窗数载，王兄派他前去，事半功倍”
　　赵王瞧着他的神色，察觉这话里有一丝怪异，放下棋子，他抬头看向秦宇“六弟有话，不妨直言”
　　“小弟无言”秦宇垂着头。
　　呵呵··赵王冷笑两声，声音阴森起来“六弟，本王还是想听你这无言背后的话”
　　秦宇看着他，脸颊不自然的抽动一下，沉默半瞬才说“邶正卿才是赵国肱骨，王兄该听他的，勿要进军，而不是··”
　　赵王眉梢一动，按着桌子盯着他“说！”
　　抿了抿嘴唇，秦宇脸上闪过一丝愤慨，终究还是说“而不是听信一个吴国旧臣，断送基业”
　　吴国旧臣··赵王坐了回去，心里冷笑一声，不动声色的问“你说什么？”
　　“薛复，吴国旧臣，原名杜雪堂，付玉思帐下极受信任的幕僚，灭吴后我曾招揽他，可被他跑了”秦宇低着头，缓了一下才又说“这样的人，岂会忠于赵国”
　　“六弟啊”赵王缓缓起身，站到他的身侧斜着他说“你总是贼心不死”
　　赵王嘴角挂着冷笑，缓缓离去，秦宇背对着他，一直瞄到赵王消失在门口，才呼出一口气，笑了。
　　赵王宫
　　“爱卿多虑了”
　　“王爷··”
　　“若他真与晋王勾结”赵王看向邶正卿，自信的说“为何要建议赵军退却，先生领兵”
　　邶正卿还欲说些什么，只是赵王已有些许不耐，直接离开了大殿。邶正卿缓缓退出大殿，环看着赵王宫的一切，有一股极其强烈的不详之感，游窜在心间。                       
作者有话要说：　　咳··过年期间维持每日三章压力有点大，所以仍是两章

　　☆、送你离开

　　薛府
　　梧桐树下，薛相爷望着一个方向怔怔出神，双眉平展，只是仔细辨别，仍能看见一丝忧愁。
　　苏氏从门外进来，看见他的样子，微叹一声很快收敛，笑着上前“老爷”
　　“哦”杜雪堂回神看向她，看见她的笑容，心里愧疚一下，站起来说“什么事？”
　　“兄长有事，在前堂”
　　“我这就去”杜雪堂点点头，向外走去。
　　“老爷”苏氏忽然叫住他，杜雪堂看向他，目露询问“没事”
　　苏氏瞧着他的神色，摇摇头浅笑一下，咽下了到嘴边的话，杜雪堂没做他想，点点头继续向外走去。苏氏坐到梧桐树下他的那个位置，斜倚着扶手，看着头顶，手抚上肚子，笑的欣喜。
　　前厅
　　“兄长”杜雪堂进门拱手。
　　“你我何必多礼”苏潜拉着他坐下，看着他说“我听说赵王命你率军同张倝将军一起”
　　“没错”
　　苏潜点点头，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眉心聚拢“赵国进军京畿，此事非同一般，我相信你之才，可是··”
　　“兄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邶正卿与苏氏的矛盾你知道，此次进军同赵志平对峙，若是··再有闪失，恐怕··”苏潜没有说完，但他想以薛复的才智该能猜到。
　　苏嘉之后苏氏沉寂了一阵，他花了好久才将影响消除，上一次就是苏嘉怂恿赵王进军才导致的，所以苏潜宁愿不要这军权，也不想苏氏再经历一次失败，到时邶正卿岂会放过苏氏。
　　杜雪堂看着他，一个念头从心底滑过，让他眼前猛地一亮“兄长放心，我也是苏氏之人，如何能重蹈覆辙，此事万无一失”
　　“先生确定？”
　　“确定”杜雪堂站了起来，看向门口缓缓而来的人，笑着所“兄长，苏氏不仅不会有事，还会更上一层”
　　苏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方是赵王宫传命的小太监，正脚步急切向这边走来。
　　“看什么呢？”临晚风拐过回廊，就见白六爷盯着墙面还一阵笑意，显得特别傻气。
　　秦宇摇摇头，回看他说“没看什么”
　　谎话连篇，临晚风没稀罕搭理他，坐到他旁边，等了一会儿，忽然问“最近怎么这么高兴？”
　　虽然姓白的没有表现出来，但他能感觉出来到，这姓白的心情不错。
　　“呵呵··”
　　“笑什么”临晚风翻了他一眼“快说”
　　再有几日，赵军就会进军，杜雪堂也该离开安阳了，到时候··秦宇笑了一下，压低声音，对他说“你马上就能离开了”
　　离开？临晚风看着他，嘴唇动了一下说“怎么离开？”
　　“我自有办法”
　　“你呢？”
　　“我··也自有办法”秦宇嘿嘿一笑，靠在那里，颇为得意。
　　临晚风顿了片刻，腾的站起来。
　　“你干什么？”秦宇吓了一跳，诧异地问。
　　“收拾东西”临晚风斜了他一眼，讽刺的说“离开”
　　“有什么好收拾的”秦宇原地奇怪的嘟囔。
　　赵王宫
　　“王爷，有些恨不仅仅是手刃凶手就能消除，只有毁灭一切才能平息”杜雪堂看着赵王，由衷的说“临晚风就是这样的人”
　　毁灭一切，赵王心里念叨了一句，忽然有一丝畏惧，深吸一口气，他回神点点头说“你是说之前他是想借晋王··复仇？”
　　“没错”
　　“可是··”赵王迟疑一下，脸色微变。
　　杜雪堂一直看着他，了然的打断说“王爷，他打也没打算留下晋王的性命，只是有什么比当时落魄了的晋王，更容易利用呢”
　　赵王颔首认同了他的话，临晚风既然是吴王曾在京城的旧部，此次进军他本想让薛复带着临晚风，方便行事。可如今听了这么一番话，反而让他迟疑了，若是无用何必留他，反让那个不死心的晋王利用。
　　“如此说来”赵王顿了一下，目光一寒“岂不是无用”
　　“临晚风仇恨所有宗亲，此时入京确实会弄巧成拙，但是··”杜雪堂摇摇头，沉眉说“他仍能利用，在将来！”
　　“嗯？”
　　“王爷，两军会于京畿，若交战终究要损伤实力，如此对赵国不利。赵志平明白，所以他一定会主动联络赵军和谈，到那时··”杜雪堂眼底闪出些许寒芒，继续说“索性将一切拉入京城，让严士君、赵志平还有少帝，都将在那里终结，须臾之间改天换日，那时才是他的用处”
　　赵王错愕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有些恐惧的，不过很快就散了，重新燃起的是野心和欲望，尽管他对杜雪堂所说的仍心存迷茫。
　　杜雪堂深施礼，心中冷笑，这世间最好捕捉和利用的，大概就是野心了。
　　他同赵王商谈了许久，离开赵王宫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暮光照在宫墙上，杜雪堂瞧着想起了吴王宫的陨落。
　　原来有些败亡，不是在城破之时，而是在艳阳之下。
　　西城深处的那个院落，秦宇掩身在黑暗中，看着前方杜雪堂的身影，有些急切生气的说“我的谋划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