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姊(6)
襄芜也跟着挪噎。
林夫人跟着两个姑娘胡闹,对着林简的脸指指点点。林将军起初是一连不忍直视,等那股不适感过了,居然也跟着一起凑热闹。
……
林简感觉自己像是被众人围观着的猴子。
然而心下也不免腹议道。
……天,这些人的承受能力还真是挺强的。
早上就这样在笑闹中过去,等到林简换过礼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显然是已经过了卯时。
迎亲礼之前要拜别父母,之后要一直闹到昏时也不能进食,考虑到林简的身子受不住,襄芜还偷偷摸摸从厨房端了粥饼出来。
而林简也只是扒拉了几口,就被匆匆叫出去了。等他走出几步,才发现不适之处从何而来,原是礼服实在太过于厚重。不过这时倒也顾不得什么,因为刚才传话的人说,苏家的人已经到了大门口。
拜别父母自然就是拜谢父母的养育之恩,然而林简被扶着跪下去的时候还有些发懵。因为他一抬头,正好看见娘亲竟是满目垂泪。
林简:“……”
林夫人道:恬恬你嫁去的是你舅舅家,万事不必委屈自己,如果哪里觉得受委屈了,就回来找你爹替你出气。
林简:“……”
林夫人又道:襄芜和襄灵也跟你同去,若是遇到事情了自己不方便,就着她们回来。
林简:“……”
观礼的众人个个都憋着笑,但也没敢真的笑出声来,只是大家个个眉眼都揪在一起,实在是难受得紧。
这林家也真是奇了……哪有嫁女儿的时候这么叮嘱的,更何况景枫街上一直流传一句话,“林家把女儿当儿子养,把儿子当女儿养”,不过可能正是因为这样,这嫁女儿的当日,才更多了愧疚与不舍。
于是众人这样想着,倒也……努力把笑意憋回去了。
……
您这又不是真的嫁女儿,就装装样子得了。
林简心里是止不住的腹议,同时也眨巴眼睛提醒他娘别真的把戏演过了,可是他把眼睛眨巴到抽筋,倒也没见什么用处。
林简紧接着还要再眨,这一次倒是一片赤色兜头而来,他凝心朝着外面看去,发现都是些模糊的黑影,原是已经被遮了盖头。
眼睛看不清楚,偏偏头上还压着许多饰物,好在下一刻便有人过来扶,林简被迫跟着一大堆人往前走,直到被提醒着迈过门槛,乐声渐近,这才知道,原是已经到了大门。
盖头是用沙制成的,隔着清晨的光却也不能看得真切,林简小心翼翼跨过几步,努力看了几眼,也只能看见最前面那一道模糊的影子。
想来便是苏穆了。
林简只是这样顿了一下,眼看着就要被扶上花轿。他这时才想起来是需要哭几声的……可是这本是一出闹剧,又如何能哭得出来。
于是林简只好到了轿子的边沿处,借着掩护朝着大腿狠掐一把,这才勉强有些呜咽声带出来了。
林府与苏府距离极近,事实上隔着几条街的距离走路也不过是片刻,至于用轿子自然只是为了应景。总之林简心里的小纠结还没有下去,轿子便已经停了。
于是他只好懵着脸被人扶下去。
随后自然是迎亲礼最重要的一环,便是拜堂成亲。
先前林简只觉得这不过是一场闹剧,然而手中被塞了红绸和苏穆跪在一起的那一刻才觉得些严肃起来。
只可惜他的头上蒙着红纱,以至于看什么东西都实在不真切,好在苏穆倒是注意到这一点,一连几个动作,都有意放慢了许多。
眼睛四周朦朦胧胧,而四处尽是喝彩声。说实话……对于这场迎亲礼,林简表示不过如此。
拜过堂之后林简被送入了新房,而苏穆则陪着宾客。林简百般无奈地坐在喜床上,时间长了,便忍不住对着屁股底下的硬物发牢骚。
等他知道是谁把那些喜果连床沿上也塞满了的话,一定会把对方打到连爹娘见了都不认识。
而苏穆,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
木门被推得吱呀一声,而见鬼的是,林简感觉原先丢了一整天的紧张好像通通回到了身体里。
那脚步声距离床头越来越近,林简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吞口水。
而下一刻,他只觉得眼前一亮,原是盖头已经被揭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让这对狗男男在第九章结婚我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不过还是说句祝久久。
还有我家淼淼和沈御也是,祝久久…
☆、识破
要完。
这是林简此时内心唯一的想法。
他本是秉着这是一出闹剧,大不了就是坚持几日的想法,可是苏穆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他还是没来由地怂了。
……
不管是谁,在大婚之夜发现新娶的夫人被人掉包都会发疯的吧!
林简紧张了便忍不住抠手,抠了几下之后才有些后知后觉……他现在是长姐的身份,这么怂岂不是自露马脚。
苏穆走到床边的时候,正好看见林简把他的小白手藏了一下。
藏了之后似乎又觉得不对,于是拿出来放在膝上。
盖头已经被扯过放在一边,林简低着头撑着床沿坐着,这样看着,头上的金饰愈发重了。
苏穆又看了几眼,心道这样的片刻便也够了,遂伸手帮他把东西往下拿。
“这样压着不重吗?”
他的声音里似乎还含着笑意,总归是没有惊诧和怒气的。
咦?
看来苏澄泓确实和娘亲说得一样傻,只把他当亲亲热热的表妹了。林简也乐得自在,任由苏穆在他头上动作。
就着发髻的样式,头上的饰物有十几件之多。苏穆一一拿下来放好,末了拍拍他的肩。
“先去洗漱吧。”
“啊!苏澄泓你这个大流氓!”
林简听了这句即刻就蹦起来,等到反应过来才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于是也只能稍稍压低了声音,“还是表哥先去吧。”
“你脸上敷了那么多香粉,再不洗净又要咳了,快去。”
……
林简坐在原地本就纠结得很,起初听了这话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等他顺着话走出几步,这才……
!
苏穆这样子,很明显是已经得知了他的身份。毕竟他长姐并没有因体弱一换季就咳嗽的毛病,更不至于连香粉也不能多敷。
“你你……你……”
林简本就有些紧张,这下倒是真的有些结巴了,他抬起头望过去,发现苏穆正站在屏风的一侧,正朝着他看。
两人的礼服还没有来得及换下,苏穆换下一身官袍,穿了红色倒也好看。
林简就这样看过几眼,才有些明白当前的处境。
很明显是在新婚的第一夜,他的身份就已经被识破了。
“澄泓哥,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说罢他又应景地咳了几声,苏穆也只是盯着他看没有答话,于是林简也只能滚去洗脸了。
铜盆置在屏风外,林简撩了一把在脸上的那一刻,才发现水还是温的。
这新房几乎是恨不得全用红色的颜料泼了,就连是水中,才倒映出些粉色。
林简就着温水在脸上狠戳过几下,片刻之后脸上倒是清清爽爽的了,鼻翼间和喉咙里也没有之前的难受,只是他的心里,还只觉是一团乱麻。
等他绕过屏风回了内室,发现苏穆已经到了床的边沿,躬着腰身在收拾床铺,很快那些喜果被抓了出来,而那块盖头,也充作了临时的包袱。
不对……这根本不是一个被骗婚了的人该有的反应啊?
还是说苏穆现在这么冷静是为了明天把他直接拿去大理寺!毕竟寺正只是一个六品官职,但毕竟是响当当的京官。而在大理寺,凭借着直接审理案件的便利,对方自然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林简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后背发凉。他这一紧张,手就朝着一颗枣子伸过去,这枣想是刚摘下来的,唇齿间还有些脆音。于是,林简又拿了一个衔在嘴里,这一次,苏穆倒是忍不住笑了。
“想来你一天都没来得及吃东西,等手边的东西吃完了,那边还有梨粥和糕点。”
……
如此平静一定是要等自己吃饭时要摊牌的意思,林简心下虽然纠着,但也朝着身周看去,这时他才发现床头的小几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摆了碗,里面的梨块和粳米透着晶莹。
折腾到现在还不饿才是真的见鬼,不管接下来会如何,林简也打定了主意先填饱肚子再说。
可他刚拿起勺子,便听得苏穆又道。
“想来襄芜是因为害怕一碗梨汤暴露了你的身份,因此也没有敢送过来。”
“只是现在天气已经转凉了,咳疾又需要慢慢养着。你不必担心家里其他人会发现,每日吩咐她在院里的小厨房炖着便是了。”
……
这是存心不让他好好吃饭的意思吗?林简本想着翻一个天大的白眼给他看,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倒也只能把悲愤化作吃饭的力量,末了放下碗筷,捏着嗓子道,“谢谢表哥。”
他长姐十八岁便去了军营,如今已经三年有余,又如何会这样拿腔拿调的说话,林简刚说完自己也笑了,虽然他知道眼下实在太不适宜,可是不知怎的……当真是实在憋不住。
于是林简倒也不忍了,只顾着笑,等笑完了,发现苏穆正看着他,眼睛里明显也是存着笑意的。
……
这种感觉实在有些奇怪,左右床已经铺好了,林简也就快步跑到床边,这次苏穆却没有顺他的意,把人拖到外室了。
案几上摆着酒盏和剪刀,原是要行合卺酒和结发的礼节,林简看了一眼便懵了,只能回头干巴巴笑道。
“还是等长姐回来吧。”
这句话,就连是林简自己都感觉到有些理亏了,苏穆倒也没说什么,连酒盏也没有往起端,不过他也难免心道,这里面的酒水,他是特意换成青梅酒的。
这样一闹,好似整个新房里都安静起来,林简挨不过便躺到床上装死,片刻觉得闷又调转过身来。
龙凤烛自然是一夜都不能熄的,不过安全起见苏穆还是把小几移得远了些。
林简听着他这边窸窸窣窣的动作,不知怎的,先前的紧张情绪又慢慢回拢过来。
他窝在大床的里侧,看着苏穆如常换下礼服,等洗漱回来已经换好了寝衣。
眼看着就要朝着大床爬上来,林简的结巴病又犯了,连忙手脚并用扒拉着床沿,“苏……苏澄泓你要干什么?”
“洞房啊。”
苏穆靠着床沿一脸理所当然。
“你你你……”
林简死死护着床沿,估摸着自己能几脚把对方踢出去,这时窗外似乎有声音传来,听着似乎是有人在扒窗。
……
于是,林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穆人模狗样地爬了床,躺在他身边不动了。
两个大男人这样躺在一张床上算怎么回事!然而情势所逼林简却大气也不敢出。
等窗外的声音似乎小些了,林简便坐起来戳戳身边人的肩。
“苏澄泓你给我起来。”
苏穆躺在原地没动,连脸皮也没抬。
林简这才有些发怂,连忙缓和了语气。
“澄泓哥……姐……姐夫!”
然而林简的手又会老实到哪里去,苏穆被他戳够了,才支起身子。
“隔墙有耳。”
……
隔墙有你个头啊!
更何况刚才那股热气还浸在耳边,林简红着脸抬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似乎还有人影在绰动。
枋州确实有闹新房的习俗,只是苏穆一向端着,估计府里的人也不敢进来闹。
……
但是眼下林简简直是恨死了外面那些听墙角的人!
于是,下一刻他听到了自己细若虫吟的声音。
“夫……夫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脸上的热度还没有下去,林简倒也装不下去死了。
只是一直闹到现在,早已经过了他平日睡觉的时辰,于是林简忍不住哈欠连天,当下便有些不耐,手脚并用把苏穆踢到床沿去了。
“我先睡了,你最好老实点。”
“嗯。”
出人意料的是苏穆应了声,倒也没有再多余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