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姊(40)
那自己为何生气?
不知道。
林简越想越气,只觉得简直是平生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自己。
好在他坐了马车早已困极,没闷着多久,苏穆便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此时也困得有些迷糊,还是耐不住凑过去在人嘴角亲了亲,毛茸茸的脑袋往过靠,苏穆便顺势揽住了。
苏府的一干仆从都住在南房,绕过垂花门再走几步,便可以看到。林简敲敲门,便在外面等。
院中还有路过的丫头们,匆匆看了一眼,便立刻走远了。
好在门很快便打开,襄芜探出头来,看见是林简,也惊了一下。她的头发还散着,匆匆一绾往里躲,又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四下无人,却也压低了声音,“公子居然起这么大早,有事吗?”
“襄灵呢?”林简几乎是压不住藏在袖中的帕子。
“对了,公子怎么会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那个……要不进来?”
“被人看见免不了会传出些什么?”
襄芜磕磕巴巴的说了这些,又去拍自己的脑袋,“对了,是奴婢刚起来脑子不清醒。”
林简眼下是家里的夫人,被人见了,也不会有什么不好听的话。
林简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站在原地,只觉得脸都有些烧,“先不说这些,襄灵呢?”
“在屋里啊,公子有急事?”
“那奴婢把人叫醒……”襄芜一边嘀咕一边往里走,走到半路又匆匆折回来,“不对,襄灵现在不在房里,她昨晚出去,就没再回来,奴婢睡着了,竟忘了这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枕上书和心悦君兮君不知投喂的营养液。
☆、帕子
“没回来?”林简生生忍住了要往里探头的冲动, 声音也不免高了些。
“对, 昨晚襄灵说她去厨房一趟, 后来再没回来,现在算算,也有五个时辰了。”襄芜匆匆往里跨, 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林简眼疾手快地一扶,襄芜被架着胳膊, 一张脸登时便覆了粉一般,连说话也有些磕磕巴巴的,“奴婢赶紧收拾了去找找,可别真出了什么事。”
林简在门外约莫等了片刻, 只听得到叮铃咣琅的响声, 没多久襄芜便很快出来了,正匆匆下台阶,林简拦了一下,掏出了帕子。
襄芜的脸上还带着粉色,帕子已经递到眼前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这帕子怎么了?”
“你看看认识吗?”林简这才自觉这话有些没头没尾的, 他挠挠头。
襄芜接过看了几眼,左右反复看过,歪头想了又想, “奴婢看着有些眼熟,但又不能确定,还是去找一下吧, 总之是见过的。”
说罢襄芜便匆匆往回跑,好在只是半刻便出来了,过来时手里拿着帕子,也是浅青色,中间绣着朵素莲,四角处勾着花边,精致好看。
只是因为用了普通的麻布,所以看起来逊色了些。
林简又站远了看,发现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两方帕子看起来实在是太相像了。
“这是襄灵的吗?”
“是。”襄芜转头看看四处,又压低了声音,“公子只当这件事情不知道便好,襄灵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她的东西,奴婢也不会乱动的。”
“话说,这帕子是有什么问题吗?”襄芜现在虽是彻底清醒了,却被林简弄得有些发懵。
“府中的这些一般都是你们绣的,对吧。”林简又问。
“是,夫人那边奴婢不知道,但是其他各院,应该都是吧。不过姑娘一向不在府中,而且,好像也不是会用这些东西的人吧……”
假设……假设这两方帕子都是出自襄灵之手,那么绣的相像便也能说得通,那么姐姐她可能便是带着帕子,却又不小心丢在了客栈。但是……襄芜说的对,依她的性格,也不是会带这些的。
林简别过头去想了又想,对大婚前林恬突然离家的事都记不太清了,但是包袱里的东西,还是有些印象的,胭脂水粉,粉色的裙子,当时只觉得多半是伪装而已,现在却又多了一方帕子。
而且那包袱就大咧咧扔在外室。难不成,是胡乱抓了些东西塞进去,又走得匆匆,所以只带了帕子便走了么?
“公子没事吧?”襄芜伸手在人面前挥了挥,又转身往里走,“奴婢先去把东西放回原位去,说不清楚的话,就麻烦了。”
“嗯嗯,好,然后一起把人找回来。”林简被从神游中拽出,胡乱应了几声。
事实上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发懵,被冷风一吹,这才发现身上只是简单披了件单袍。
帕子只是巧合还是襄灵也参与了阿姐离家的事?
而且这姑娘又如何会碰巧一夜未归?
林简闭了眼一瞬,下一刻便被重重地磕了一下,他匆匆睁眼,便发现撞到他的正是襄灵。
这姑娘神色慌张,即刻便匆匆低下头去,然而林简还是看到她眼下明显的发红,显然是不知为何已经哭过了。
“公子您没事吧。”她喊过这句,又躬身行礼,连声音都带着抖。
林简晃了一下便也立刻就站好了,他有心想问,还是管好了自己的嘴。
襄灵这副模样一看就是有事,而且还不是小事,说不准会涉及到什么严重的事情。姐姐的事即便再急,也不能是这个当口。
“我没事。”
“那个……”
林简正斟酌着,转头一看发现门口那边晃了一下,许是襄芜也看见了院中的情景,所以又躲回去了。
“阿姐现在不在府中,你有什么不方便的话,就让襄芜直接转给我。”
“嗯,谢公子。”襄灵又欠了一下神便往里走,脚下似乎生了风,林简在她转身的那一瞬,这才发现这姑娘腰间的带子居然系错了,不是他有心想看,而是错开的实在明显。
要完,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而且……襄灵她不会是被欺负了吧。
一直到回了东院,林简还有些懵,几乎差点撞到南边的竹竿上,看到枯枝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这才有些反应过来。
他今日是起了一个大早的,眼下身上满是寒气,一回了外室,便有暖意朝着周身涌了过来。
昨日落在地上的书,眼下被苏穆捧着,他坐在床头,肩下搭着被子,看见人进来了,拍了拍床,“回来暖一暖,小心着凉。”
林简默不作声爬回里侧去拽被子,这才发现手中还攥着帕子,眼下已经揉成了一团……刚才,也不知道襄灵给看见了没有。
苏穆帮着人拉,直到了脖子以下才罢,眼看着又要去拉床帐,林简赶忙叫了停,“澄泓哥不问我出去做什么了吗?”
“不问,你再睡会儿,晨饭想吃什么?”
“随意。”林简摆手,径直拿被子去蒙头。
话音刚落,屏风那侧的人影便已经消失不见,林简瞄了一眼,又直挺挺躺回去了。
大早上遭了这么一大堆事也真是……林简窝了小半个时辰,后来几乎是有了困意。
再到外室时,苏穆已经坐在书案一侧,上面摆着粥碗,而襄芜站在一侧,正朝着这边望。
“襄灵现在怎么样了?有和你说什么吗?”
林简三步并作两步挤过去,问罢了又朝苏穆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没说什么,只是肯定哭过,奴婢也不敢问。”襄芜又不自觉往过凑,一直凑到林简耳边,“指不准是受欺负了,毕竟昨晚一夜都没回来,但是这种事实在不好问,她又一向是那样的性子,万一胡思乱想了什么。”
“可惜姑娘不在,要不然她肯定找苏夫人去了。你和苏公子都不方便的。”
“嗯,我知道了,你也先去睡一会儿吧。”林简把哈欠捂回去,匆匆洗脸去了。
真烦,只要离开了床,就有这些麻烦事。
而且这事……他实在有些不知该怎么处理了。
最好,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码这章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梗,襄灵:少爷对不起,把您的衣服弄脏了,然后在宿舍哈哈大笑出声。
谢谢竹外君子笑小姐姐投喂的营养液。
以及,昨天考试了,所以今天双更(~ ̄▽ ̄)~
☆、离家
吃罢饭苏穆收拾了东西要走, 林简把人送到大门口, 一路也没给个好脸色。一直到看见马车就等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这才生出些这人真要走的感觉来。
“苏穆……”然而只是如此,后续的话便不知道怎么开口,林简抿了嘴站在原地没动, 苏穆拉着人跨过了门槛。
“我不在,母亲那里,你一个人可以应付吗?”
“嗯, 可以。”
“那我回了书院,你安心待在家里,或者回姑母那里也好。”
“嗯嗯。”林简点头。
“还有芫荽,你不想吃就直说,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自己换了口味。”
“你是不是还要说我喝药的事, 梨汤的事,以及其他鸡毛蒜皮的一大堆。”林简终于忍无可忍,他抬头一瞪,发现他们居然已经不经意间走到了马车边。
苏穆倒是笑了,“我只是不想就这样离家, 阿简不高兴,对不对?”
“没有不高兴。”
林简被那笑给晃了眼睛,往后退了半步。
“我们之间, 你不必绷着,也舍不得与你有隔阂。”苏穆说罢便往车上跨,林简的心下这才咯噔一声。
“没有隔阂, 我也确实不开心,这样可以了吧。”
“那这样好些了吗?”苏穆俯身下去,林简还不曾回过神来,嘴角便被亲了一口,旁边还有家中的车夫,此时正匆匆背过身去。
“你……”林简的脸登时爆红,却偏偏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瞪了人一眼,最后还是拉住了对方的袖子,“回了书院一个人小心些。”
“还有呢?”苏穆含笑看他。
“有事写信回来。”
最后,林简也只是磕磕巴巴憋出了这句。
长鞭一甩,马车很快便消失了踪迹,林简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团扬起的灰。
白日里倒真没什么,更何况林简心里还揣着事情,一直拉着襄芜来来回回地瞎忙,再不济临会儿字也能平心静气。
然而同样的法子到了晚上便失了效力,林简注视着眼前的纸笔,片刻后,地上多了一个纸团。
又过了一刻,纸团便添了六七个之多。
而且,苏穆往往是靠把查到的线索汇集然后写下来慢慢捋清楚,怎么到了他这里,却毫无用处。
襄芜送了梨汤和汤药进来,林简只抿了一口,就给苦得皱眉。
襄芜见了便逗他,“公子还是趁热喝了吧,否则隔几日会有人说奴婢的不是。”
药是苦的,带着奇怪的酸味,林简端起碗来咕咚咕咚喝了,别了襄芜一眼。
“好不容易人走了,你就不能让我清静几日的吗,又提他。”
“提谁?”
“滚出去。”林简给气得站起来打人,又去指指门口,“那里。”
襄芜丝毫没有被吓到,只觉得眼前的小公子简直是只炸了毛的小猫,赶紧赔笑,又道,“襄灵那边的事,奴婢近日会留意,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会来东院的。”
襄芜走了之后,整个东院都静了,林简洗漱了躺回床上,甚至能听到外面呼呼的风声。
苏穆回去了住哪里?原先的住处吗?
关于袖子的事,也不知道除了苏廉还是否有别人?
诚宇那堆人,见了苏穆说话还是如同之前的阴阳怪气?
……
平白无故的,怎么又想起那人的事。
莫不是这就是旁人说的小别胜新婚?
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
话说,这好像也真是自从大婚后,他们第一次分开。
林简滚了半圈,试图把那堆胡思乱想都甩出去,然而停顿了半刻,脑袋里的画面,还是停留在那人的脸上不动了。
啊啊啊,要疯。
好像,有些不妙了。
就这样沉沉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林简脚下一松,紧跟着浑身都绷紧了。
他伸脚往外探探,没有半分依仗,林简这才登时惊醒,察觉到自己这是滚到了床边,估计再滚一下,就要直接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