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臣当道(362)
他长叹了口气,弯腰将童怜搀起,又叫他坐在自己的对面,然后对着在屋外守着的少年道:“文泉,去将我的暖玉棋子取来吧,顺便再煮两杯茶端进来。”
文泉听见曾玉山的吩咐,立刻道了声是,随后便进了房间在一旁的博物架上取出一盒棋,将其放在曾玉山与童怜面前。做完这些文泉又一欠身,这才退了出去。
童怜浅笑道:“那是先生新收的弟子么?”
曾玉山没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又从棋篓中取了一把棋子。
察觉出曾玉山并不想和自己多说什么,童怜也不继续开口了,想了想从棋篓中取出一粒棋子置于棋盘上。见状,曾玉山放手,四颗黑子稳稳地落在棋盘之上——是曾玉山先走。
确定了先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下着棋。只是童怜心中所念所虑甚多,又怎么抵得过心无旁骛的曾玉山?
不到一炷香的时辰,童怜便已落败,看着棋盘上的局面,童怜苦笑道:“多谢先生手下留情。”
曾玉山的眉头未曾舒展,随后将童怜最后落下的棋子执起,又放到距离原先落点处左边一点儿的位置,将自己最后下的那颗棋子也换了个点位,继而道:“继续。”
童怜不明所以,但却也不敢违背曾玉山的吩咐,便按照现在的局面继续落子。可正如先前那样,不过一会儿童怜就又被曾玉山杀得七零八落,这次童怜没有开口,只是静等着曾玉山将最后落下的两枚棋子换了个位置,又听见曾玉山又说了句“继续”。
如此反复,半个时辰后童怜都不知道自己输了多少局,而曾玉山又给自己下了多少步的指导棋。
“你可想明白了?”见童怜再次落败,曾玉山也不再继续将棋子置换位置,反而抬头看向童怜。
童怜回忆了一下方才的经过,可尚且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光是处理方才的棋局就已经耗费了太多心力,现在的童怜属实不知曾玉山这么做的原因。他老老实实摇了摇头,拱手道:“还请先生赐教。”
曾玉山没有直接回答童怜的问题,反而招手唤来了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文泉,问:“你来与你师兄说,这局棋哪儿错了。”
文泉毕竟也看他们下棋看了好一会儿,面对着曾玉山的问题只是稍思考了片刻,便指着童怜先前下的某一处开口道:“这儿不应该用‘并’,若是改用‘跳’先生便溃不成军了。”
听完文泉的话,曾玉山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又转头看向童怜:“现在你可知该如何破局了?”
童怜用自己略显迟缓的思绪回顾这文泉方才所言,又过了会儿才起身拱手道:“学生多谢先生指点。”
见童怜终于是明白过来了,曾玉山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童怜现在也算不上是非常笨。他对着文泉挥了挥手,示意他去门口等着,然后才将注意从棋盘上移开,问道:“所以你现在打算如何破局?”
童怜深吸一口气道:“学生仍打算亲身将粮草送去西北边城,朝中事宜还请劳烦先生出山协助管辖。”
闻言,曾玉山脸上带了几分笑,继续问:“协助管辖,协助谁?”
“协助……端阳长公主,季澄颜。”
闻言曾玉山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对童怜道:“童怜,正如我几年前与你说的那样,放过你自己,出去走走吧。”
这话曾玉山与自己说了许多遍,可是以前童怜总觉得自己放不下、也不敢放下肩上的担子,一直到现在童怜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曾经曾玉山不厌其烦地劝诫自己“出去走走”。
童怜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曾玉山行了个学生礼:“怜省得了,这些年劳烦先生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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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两日,以端乐长公主季婕欢为突破,大理寺卿凌白奉掌印童怜之命,直接带着御史台与兵部将十数位官员以叛国罪缉拿关押至大理寺。
同天,掌印以身体不适为由,将绥宁帝给予的涉政权交予端阳长公主季澄颜,又由秦王季青和、御史大夫卓建清、以及天子师曾玉山三方协助监国,命监军使护送粮草前往西北支援绥宁帝与沈榭之。
三日后,已经换了个皮囊的童怜带着苍布,与行军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就如童怜先前所想的那样,虽然这三日之间苍布与何太医已经尽可能地医治自己了,但他的病却不是这短短三日就能好全的。
即使在童府中一碗碗汤药灌下,只是现在上路不过两日,童怜的咳嗽便更严重了,就算他已经换上了往年隆冬才穿的斗篷,可凉风依旧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童怜只觉得自己头疼的症状比前几日严重了许多,有时候甚至连开口说话都成了问题。
好在这些症状也算是在苍布与何太医的意料之中,随军出发之前何太医就跟苍布一起准备了许多药方药材,为了防止熬药影响行军进度,两人连带着白芷不分昼夜地磨药,终于将所有药材都磨成了药粉,分成了应对不同病症时的药包。
虽说干吃药粉比汤药还要让人难以下咽,但是相对的部分药材的药性却也能更好的发挥作用,更何况这药粉也不是给他们吃的,而童怜又是自己执意要去边城的,他自己遭点儿罪又能如何呢?
在不知道第几次咽下干涩恶心的药粉之后,童怜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忍耐力都好了不少。至少现在的他在吃这些药粉的时候,面上已经没了那些多余的表情。他举着水囊胡乱灌下几口水,一手捂着自己的胃部动作娴熟地揉着:“我们还有多久能到边城?”
苍布在心中估计了一下这半个多月他们走过了路程,沉思片刻道:“应当就这两日了,只要不出意外最晚后日能到。”
因为苍布的这么一句话,接下来的路程中童怜就一直提心吊胆的,唯恐真反向印证了苍布所说的那句“只要不出意外”,好在他们这一路倒也算是顺遂,又过了两天他们总算是到了边城。
一到军营,苍布直接将交接示意交给了监军判官,自己则带着苍布朝着营帐走去。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过来做什么的!”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童怜闻声停住脚步,可方才转过身,他就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即使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可季越的一只胳膊仍被布料吊在胸前,看着季越略显沧桑的脸,童怜止不住在心中想季越瘦了很多。
或许也是因为童怜的视线太过热烈,季越也随之转头。
第318章 坦白
其实童怜此刻并没有卸下易容,可就算如此,在季越看到童怜双眸的那一瞬,还是将人认了出来。
季越将视线一偏,转头看向一旁的士兵开口道:“无事,这是我的人,你继续在这儿守着吧。”
绥宁帝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个士兵自然也不会有所怀疑,应了声是便将注意从他们身上移开了。
季越带着童怜与回到自己的营帐,忍不住抬手抚上了童怜的侧脸:“怜怜,你怎么来了?”
童怜并不意外季越能认出自己,可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却在季越受伤了的那只手上,他小心翼翼地抬手在木板上轻触了一下,声音颤抖:“还会疼么?”
“不会。”季越轻笑道。他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下去,紧接着就听见外头有人在叫他,季越随口应了句,又抬手在童怜脸侧掐了一把,说:“老实在营帐中等我,别乱走。”
童怜也猜到该是沈榭之派人来找季越去讨论战事,自然不可能阻拦,只是点头应下。
大约过了快一个时辰,季越终于回到了营帐,而童怜也趁着季越离开的这段时间将自己脸上的易容清洗干净了。
看着眼前人熟悉的面容,季越终于忍不住上前将童怜抱在怀里,在他的额间亲吻了一下:“才过了两三个月,期间还过了个年,怜怜怎么消瘦了这么多?”话虽是这么说的,但是季越也知道童怜怕是春节后没两日就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开始往边城赶了。
“因为我很担心你,也很想你。”因为在外行军,季越身上不再是在宫中时的龙涎香气,反而像是是一种带着一点儿硝烟、火药味的,童怜说不上来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