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臣当道(144)
又过了片刻,两个大夫纷纷放过了童怜的手腕,可眉头却是丝毫未曾舒展。
就在这时,婥月端着药碗急匆匆来了:“姜大夫按你的要求,药又重新煎了一份。”
姜之渔点头,将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给他喂下去,如果再不进药……”
姜之渔没把后半句话说完,可再场却没人不知道那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婥月深吸一口气,拿着勺子舀了一勺底的汤药送到童怜唇边。只是童怜牙冠死咬,任由婥月怎么喂就是不松口,棕黑色的药汁顺着脸侧径直滑落。
“大人……大人您就喝一口吧……”眼泪在婥月的眼眶里打转,就连她拿着药碗的手都不禁开始颤抖。
只是一直等汤药凉透、碗里小半汤药下去,真正进童怜肚子的,恐怕也就只有一勺的量。
“再去煎一碗来。”
第128章 好转
汤药有一口没一口地喂着,几人就这么站在童怜床榻前,几乎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但不知是否正应了那句祸害遗千年,这半碗断断续续喂进去,到了夜里童怜的烧真的退下去了些。
童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的眼前还是模糊一片,只能隐约看见一团团的人影。
怎么这么多人?
童怜想着正要开口,结果就有人趁着这么点儿功夫直接将药碗蹭上了他唇边,几乎是强迫性地逼他喝下了小半碗的药汁。
略带熟悉的粗暴手法让童怜止不住地咳嗽,他虚张了张嘴,但却愣是没发出一点儿声响。只是一旁的拾六见状,却是将他未说出声的那句话补全了:“姜大夫,某人又骂你是蹩脚大夫呢。”
“哦。”姜之渔淡淡应了声,看了眼手里的药碗继而道,“婥月去将小厨房里热着的汤药端来,趁着他还醒着给他灌下去。”
“是。”婥月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泪小跑着出去了。
虽然童怜是醒了,可视听却没怎么恢复,他皱着眉努力听了好久,又在脑中过了两遍才勉强知道姜之渔说了什么:“不就是……骂了你两句么,至于这么……这么伺机报复么?”
他的声音很小,不过因为全屋的人注意力都落在他身上,所以倒也没人错过他语气中的那一点儿不满。
季越握了握他的手,柔声道:“怜怜,你烧了好久,将药喝了才能好起来啊。”
许是童怜人还难受着,他并没有回季越的话,只是重新闭上了眼,微偏了偏头,像是屋内过分明亮的烛火扰到了他休息似的。
看着偏过头去的童怜,季越心中很不是滋味,可他也知童怜身子难受,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何太医小心瞧了眼季越,小声道:“现在童大人也醒了,待喝了药情况也能稳定下来了。天色已晚,陛下早些回宫休息吧。”
“等怜怜将药喝了我便回去了。”季越捏了捏手中童怜的手指,就像是年幼的狗崽讨好一般轻咬主人的指尖似的。
待他话音一落,就瞧见婥月端着药碗缓缓走来:“陛下,请您先让让。”
季越下意识地去接药碗,可听见了婥月的话却是不由一愣,他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往后退了两步。
见季越后退,婥月不由松了口气,随后轻摇着将人唤醒,又伸手扶着童怜,好让他接力从榻上坐起。做完这些,婥月轻吹着最上层的汤药,将药碗凑到童怜唇边:“药还有些烫,大人稍慢些喝。”
此刻童怜的眸子还是闭着的,只是凭着习惯将唇贴在药碗上,随着婥月每一次的微抬碗底喝下一口汤药。
看着婥月给童怜喂药时过分娴熟的动作,季越心底蓦得升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碗汤药饮尽,婥月又伺候着童怜重新躺下,贴心地替他将被褥盖好。不等季越再次开口,拾六便直接挡在了他眼前,甚至还做了个“请”的收拾:“区区童府容不下绥宁帝这位贵客,既然现在童怜已经把药喝了,那您也就回宫歇息去吧。”
“区区童府”……
见拾六用先前自己所说的话来堵自己,季越的脸色立刻耷拉了下去:“不劳烦大人相送了。”
整个南朝有谁能担得起绥宁帝的这一句“大人”呢?可拾六却是丝毫不心虚地应下了,甚至还点了点头,一副老神在在地模样道:“本来也没打算送你,别在这儿碍眼了。以后不若也少来几次吧。”
“拾六!”
等拾六将所有大不敬的话说完之后,姜之渔才“姗姗来迟”地将他呵斥住了。他转身,朝着季越拱手作揖道:“拾六平时跟童怜没大没小惯了,陛下还请不要介意。就算是想要将人带去宫中管两天,童府也是没有意见的。”
季越原本还只是想随意将心中那股不悦发泄出去,可被拾六与姜之渔这么一搅和,不光先前的郁闷未能发泄,连带着还受了一肚子气。
因为童怜刚喝了药睡下,季越甚至没办法大声训斥,少年帝王哪儿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冷哼一声,对着这屋中唯一一个不敢不将自己不当事儿的何太医命令道:“何爱卿且先在童府小住几日吧,等什么时候掌印好些了再回宫任职。”说完,他也不管何太医的回答,朝着拾六冷哼一声便立刻扭头离开了。
拾六见状也“切”了一声,在季越迈着步子离开寝房之前,故意说:“有些人啊,倒是知晓自己的斤两,只敢抓着自己人撒气。”
“拾六,闭嘴。”姜之渔淡淡道。
在姜之渔出口的那一瞬间,季越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的指甲已经在掌心印出了一个个小小的月牙。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别说朝堂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死死盯着童怜了,近乎是翌日早朝,童怜病重的消息便已经传遍朝廷。
对着那些护皇党中立的大臣而言,这自然是件好消息,可落在那些与童怜站在同一阵营的官员而言,这消息可就不那么美妙了——更何况还有人暗暗传着有人将太医院院使抓去了童府。
只是意料之外的是,早朝上却是无人提及此事,就连平日里与童怜最不对付的季青和都未曾开口。百官心中各有打算,不过见此氛围自然不愿冲上去做那枪头鸟,只小心藏着自己的心思,至于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估计也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日子一天天转冷,今年的雪落得比往年早了小半个月,等童怜大病初愈,何太医重新回太医院任职的时候,就连积雪都到人脚背了。
童怜的屋子里一向都是童府中最暖和的地方,今年入冬前他又大病了一场,惹得婥月不放心,直接将府中近一半的碳炉都搬进了童怜屋中。
童怜看着自己屋中大大小小十几个碳炉,正准备说些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婥月却先朝他瞪了一眼:“大人您的病方才好些,可千万不能着凉了!”
“可炉子烧多了屋内闷得慌。”童怜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更无辜些,可还没等到婥月松口,他便忍不住偏头咳嗽了两声。
婥月原本还有些心软了,可听见童怜的咳嗽声,那些个心软全被抛之脑后。小姑娘很是果断地摇了摇头:“不行!姜大夫说了,若是您现在再病了,他就不给您治了。”
眼见着哄骗婥月不成,童怜也暂歇了这份心,懒懒地倚靠在床头,随手从床边暗格里拿了本书开始看。
婥月也知童怜是不开心了,她将门口的窗户打开了些方便透风,然后又拿着小扇给他扇风:“大人且忍会儿吧。您之前生病,把大家都吓着了。”
“嗯。”童怜应了声,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些什么。他皱着眉,将书反扣在被褥上,扭头望着开了小半扇的窗户发呆。
终于,在瞧见拾六从窗前走过时,他终于想起被自己扔在某个记忆角落的事儿。童怜说:“婥月,你将拾六叫来。”
虽然婥月并不希望童怜现在就开始操心那些事儿,但是她却也知晓,这并不是她这么一个婢子可以违背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