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正经(159)
为首的是名云鬓宫装,面容姣好的女修,其后的两张棺材中躺的尸首,一具名身材干瘪,留着山羊胡,纸皮样的皮肤包裹着骨头,好似精血被人抽空了似的,瞧着分外恐怖,勉强能看住是个男子。最后一具尸首亦是皮包骨头,可他的骨架却格外巨大,如小山一般。
“青竹,开始吧。”
洪天齐对候立的修士淡淡吩咐道,转而走向蒲团,撩开衣摆盘膝而坐。
被唤作青竹的修士先是紧张地吞咽了几口唾沫,而后施礼道:“真人在上,小人共济……”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洞昆仑喝断了他的话,不耐道:“我等不想浪费时间知道无名小卒是谁,且先解释,将庭华的尸首带来此处是为何意,为何不叫逝者安息!”
他说着话时,目光直直看向洪天齐。
“昆仑道友稍安勿躁,”说话的却是丹涯子,他以缓慢而沉重的声音道:“此事是老朽准许的,不是不想让小女安息,实是小女含冤而死,老朽不得不……”
声音哽咽。
“庭华之死竟有内情?”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渤海学宫的光运真人,“庭华也是我看着长大的,道友请放心,若庭华死得有冤,我等一定为她讨回公道。”
声音不疾不徐,却尽显渤海学宫的浩然正派。
见他们一唱一和,洞昆仑重哼一声。
“继续吧。”洪天齐开口道。
青竹又吞了口唾沫,衣摆上揩来了把手心上的冷汗,这才接着道:“真人们请看,这位是,”他站在庭华的棺木前。
这下不止是洞昆仑,除了掌门和丹涯子之外的所有人脸色都冷了冷——他们能不知这是庭华吗?
青竹缩了缩脖子,忙走到后左侧的石棺旁,指着里面躺着的面色青白的山羊胡修士说,“真人容禀,此人姓石,原是在毗邻无有天的人族地带上活动的散修,另外此人还有数位兄弟姐妹。”
“但在十余日前,此人却凶性大发,在虐杀了自己的手足后不知去向,三日前,我共济盟在排水渠中寻到了此人尸骨。”
他转了转,又来到右侧的石棺前,看向丹涯子道:“丹涯子前辈,此人你可认得?”
“正是掳了小女去的力士。”丹涯子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双眼。
洪天齐扫了眼青竹,示意他可以退下了,接着道:“月前,我共济盟频繁发生散修厮杀,内斗,失踪一事,虽在散修中失踪个把人不算什么怪事,可此番殃及的修士实在太多,底下的执事便将此事层层报了上来。”
他从袖中甩出一叠执事的证词,示意众人查看。
丹涯子自然是早就看过,却还是接了张去,渤海与红莲二人看过后,异口同声道:“魔道?”
语气凝重。
洞昆仑则面不改色地将宣纸烧成了一团灰烬。
“正是魔道手段,”洪天齐颔首道:“经查证,率先失控暴走的修士都是被一种不知名的法术改写了心神,若非魔道,没有这等诡谲手段。”
“正是如此,”丹涯子说道:“请齐掌门进来。”
话音刚落,大殿沉重的门扉被推开,一名大袖翩翩,美髯冠面的中年修士走了进来,先是行足了一圈礼数,而后道:“诸位真人,掳走庭华仙子的力士正是后生门下护卫,”说完他抬首心惊胆战地看了眼丹涯子,见丹涯子点头后,这才躬下身子,接着道:“后生门下豢养的力士,皆是种了死咒于真灵中,若是生了一丝半点的违逆心思,死咒便会炸开,可这名掳走庭华仙子的力士,却不是死于死咒,却是因精血耗尽而亡。”
齐掌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毫无一排掌门尊严地抱住丹涯子的双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真人,您明察秋毫,一定为后生做主,后生……后生实在冤枉!”
丹涯子和蔼地将他搀起,说道:“有何冤屈但说无妨,有在座的诸位真人做见证,断断不会冤枉了一个无辜之人,”他声音一顿,看向一直不发一言的余醒,面上依旧带着笑,语调却掺了三分冷意,“也断断不会放过一个在背后弄鬼之人!”
“余醒道友觉得可对?”
余醒笑着点头道:“道兄说得是。”
“若那力士真是动了歹意,谋害庭华,那他就该死在死咒之下,可他不是!”
齐掌门理了理思绪,道:“他是被篡改了灵智,他亦是一个死了都找不到害他的凶手是谁的苦命人,还请真人为庭华,为万千枉死的冤魂做主!”语气激动。
“来人啊,先扶齐掌门下去休整。”
丹涯子吩咐道。
“真人……真人,全仰仗你做主了!”
齐掌门被搀扶下去,沉重的门扉一合,他顿时收了歇斯底里之色,挥退搀扶得到童儿后,一面整理着衣物上的褶皱,一面叹气道:“人生如戏啊。”
待齐真人一走,洞昆仑觑着眼将丹涯子和洪天齐打量了一圈,懒洋洋道:“这冤不冤尚不一定,不过我倒是又有一事疑惑。”
这回他没装模作样的“请解惑”,而是慢吞吞道:“据我所知,洪真人洞府在白鹿崖,而丹涯子道兄潜居溪止山,二者之间的距离少说也有万儿八千里,怎么偏巧赶在今日一处“申冤”了呢?”
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指洪天齐,丹涯子二人早有交情,今日是一唱一和的做局。
闻言,丹涯子却不恼,笑呵呵道:“好叫道友知道,月前我溪止山近处便接连出现散修失踪一事,老朽将此事知会了洪道友,洪道友却言,他虽为天下散修共推的盟主,可这溪止山却是我广陵丹派地界,他不好越俎代庖。因而在老友盛邀之下,洪道友这才披星戴月而来,帮我这老昏聩地料理散修失踪一事。”
“便是如此巧合,洪道友在老朽门下做客时,又偏生遇见我儿被掳一事。”
丹涯子看向洪天齐,眼含湿润地拱手道:“也是我儿命遇贵人,不该含冤而去,权仰仗道友了。”
说完他便一副不胜支撑的模样,合眼了。
“昏聩,可不见得。”洞昆仑嗤笑一声。
“粗俗,也不见得。”洪天齐淡淡道。
气氛一时紧张,正当这时,渤海学宫的真人悠悠开口道:“虽说散修失控与力士失控一事,看似皆是中了魔道手段,可现如今,魔道的名头是臭不可闻,什么脏的烂的都能往之头上扣,但我等肩负着为庭华和众多散修昭雪的重任,万不可如此武断,”说着他看向洪天齐,道:“洪真人可有证据,证明是魔道所为?”
“若没有,亦不敢于此大放厥词,”洪天齐袖袍一挥,两只尺长的长颈玉瓶漂浮在空中,两只细长,头尾各生着一张遍布獠牙的嘴的漆黑线虫,被压制在其中。
玉瓶在众人身前转了转,而后落在洪天齐手中,他朗声道:“此邪物我将他唤作似虫,似虫而非虫,乃是一种格外恶毒的咒术,悄无声息地潜入人体后,能改写修士神智,按照其饲主的意愿行动,此虫会吸取修士体内的精血,待精血消耗一空后,便是大罗神仙亦难救。”
“这两只似虫是从石散修和力士的灵台中取出。”
“世上竟有如此恶毒的咒术,”渤海学宫接过其中一只玉瓶,拧着眉头打量被制服而动弹不得的似虫。
“不过,仍是无法论断此是魔道……”
“就是魔道所为,”洞昆仑突然接话,他盯着渤海学宫修士,“除了魔道,还能是谁呢?”
一直和丹涯子等人唱反调的洞昆仑,此时却着急于将罪名扣死在魔道头上,如此作为在其余人等看来,不可谓不异常。
丹涯子嘴角浮现出真心实意的笑意,他先开眼皮,眼底精光一闪而逝,悠悠道:“既然诸位道友各执一词,不若诸位亲自解析似虫一番,看看究竟是——谁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