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正经(117)
“吼吼吼!!!!”
妖物的吼声更是震耳欲聋!如蜂群一般,朝着朔芒追袭而来!
莫摇光背上背着姜太平,臂弯下一左一右夹着殷停和祝临风,逃出了在村头被疯狗追撵的气势。
祝临风心中既然没有深陷囹圄的大悲,亦没有天降神兵的大喜,左右莫摇光也不是第一次神兵天降,降多了也就没了新奇感。
他垂着眼,余光若有似无地瞥向殷停,
他,莫不是心悦我吧?
第87章 骨林
血海翻涌,骨塔如林。
猩红的底色下,森白的骨塔如直刺天穹的长矛。
骨塔下粗上细,浸润在血海中的底部足需十人手拉着手环抱,而随着骨塔向血色穹顶延伸,粗壮的骨骼如抽条一般变得细瘦,顶部像被削尖的树枝,其上挂着颗肉剥骨凸的人头。
数以万计的骨塔之上,皆顶着这样的人头。
这是骨林之主,明水法王夸耀的战利品,也是正道不愿提及的隐痛。
有的人头挂上的年岁尚短,腐烂生蝇的五官尚且能分辨死者的身份。
红莲剑派三十七载前失踪的护法,诹穷道人;大无相宗的十八罗汉之一,在入世断因果途中失踪的,檀弼僧人;更有头生两根交叉角骨,与人族体貌大不相同的妖族……
仅能辨认出身份的数十人中,便不乏在大乾有名有姓之辈,有的出生大宗,有的自身实力不凡。
而其中身份最贵重的便是诹穷道人与檀弼僧人。
诹穷道人出身的红莲剑派,原是青阳遗脉之一,后托庇于逍遥剑宗门下。
逍遥剑宗因其超然于众修之上的实力,加之剑修大多好争好斗,剑宗在大乾中行事向来霸道绝伦。
莫说是伤了托庇在他们门下的教派,便是伤了剑宗方圆千里的一人一兽,一草一木。
隔日便该有数不清的剑修持剑登门,敬请赐教了。
对逍遥剑宗的行事风格,明水法王深有体会。
昔年他便是仗着自己有万象之境,又背靠白莲教,而肆意妄为,捉了逍遥剑宗一位真传,用炉鼎采补之法,将那名嘴比粪坑里的顽石还臭的小弟子采成了人干。
却不料此举大大撩拨了逍遥剑宗的逆鳞,赤霄真人悍然出手,千万里追击,将他打成了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样。
在泥塑之身中苟延残喘近百年,才堪堪回到万象之境,实力也远不如先时多矣。
而明水法王以香火神道转生,大肆于凡间绵延道场,收纳信徒,对此一向强硬,诛敌世世轮回无穷尽的逍遥剑宗却没有多余的动作,竟是默认了明水法王的行为,不再追究了。
鉴于此退让的表现,众修士不由得推测赤霄已老,终期将至,逍遥剑宗无有第二位造化大修士扛鼎,已不复大乾第一宗的威名。
此后以白莲教派为首的魔道诸人频频试探逍遥剑宗。
魔道暗流涌动,各路牛鬼神蛇齐齐登场,不仅在凡间搅弄风云,借凡人之手,挑动各国混战,以此搜集红尘浊气修炼魔功。更是大肆抓捕散修,抽魂炼魄,以修士真灵催生魔头。
剑宗回应虽依然强硬,但定海神针的赤霄真人,在追杀明水法王之后,却百载未曾出手。
魔道中人,包括一些正道之士,由此推断——剑宗已颓,不复盖压之势。
但瘦死的骆驼仍比马大,剑宗数千载的威势非一昔可撼动,尽管赤霄已老,剑宗另五位剑主却不是吃素的。
因此明水法王依旧不敢光明正大的行事,掳走红莲剑派诹穷道人的事乃是秘密为之,并未声张。
至今红莲剑派和逍遥剑宗仍误以为,诹穷道人是失陷在某处先人洞府中,未曾怀疑到他头上。
而第二位亡在他手的檀弼僧人,论身份贵重比诹穷道人只高不低。
大乾万年传唱的俗语,一道一剑定天下,一佛一魔分乾坤。
期中的道,指的就是道统已失的青阳。剑即指,逍遥剑宗。
而后半句的一佛一魔,则分别指的是位于归墟山的大无相宗,和定教血海的白莲教。
可见大无相宗在佛门中的魁首,宗源之位了,若是叫打大无相宗知晓,他们有望大乘的弟子,非是死在勘不破因果的法力逆流之下,而是被明水法王偷袭致死,恐怕此事便难以善了了。
暂未发生的事先略过不谈。
时日九月十四,午正时分,残暑未散,日头正好,血海中却是一片风拍骨临风阴邪鬼祟之声。
猩红的海水卷起细浪拍打礁石,细粉的浪花渐上骨林,暗红的氤氲光芒从骨林遍布的碎纹中点滴渗入。
整片骨林如活人脉搏跳动般,亮起忽闪忽闪的光芒。
光芒传递至骨林中的狰狞骨庙,盘坐于深处的明水法王骤然掀开眼皮,空荡荡的眼瞳中跃进两团鬼火。
随着他睁眼,映透半边天的光芒向骨庙深处汇聚,摆在供台上的一尊三头六臂的法王像忽闪过红光。
室内烟雾升腾,明水法王掩住了眉目,看不清神情。
从法王像中吞吐出的白烟汇聚成一道瘦长,看不清面目的人影,人影两手贴着额头,恭敬虔诚的跪倒在法王膝前,一道含糊的男声响起,
“尊者,魍魉山齐天妖王的魂香已散,根据残留的法力判断,应当是在神国中纵恶多年的,闲隐门莫摇光所为。”
男声顿了顿,似是在等待明水法王的反应,见他神色寐寐,便接着道,
“另,尊者吩咐的找寻神国中陌生人族的事,信徒们亦有发现。”
“接着说,”沙哑的声音响起。
明水法王终于打起了精神,眼瞳中鬼火一跳,是光秃秃的指骨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扶手上,发出刺耳的“咔咔”声。
“莫摇光此前现身于魍魉山草源镇,残杀为尊者祭祀的信民,他身边有一气息与神国不相融的女修跟随,虽经过遮掩,却瞒不过神使的窥源之法,应当是外界来客。”
“信民该如何行事,请尊主降下神谕。”
“咔咔”声愈加响亮,明水法王掰下一截手骨扔进白烟,随着声声祷告之音,白骨崩碎成灰色碎屑,与白烟交融。
“吾分身已降,汝等随之,尽讨外贼。”
“愿为尊者而战。”
白烟被尺高的雕像吸了回去,蒙上层灰白的阴翳。
明水法王用白骨手指点着太阳穴,嘴角挂着讥讽的冷笑。
不过一只走大运的猪妖,死了便死了,倒是人皇玺……
他手中把玩着一截小指骨节,自言自语道:“既是神主的吩咐,自然无有不从。”
“褚寂,你究竟在图谋什么?”语气转为惊疑不定。
……
时间推回刻钟之前,与白骨庙一界之隔的虚为天,草源镇。
姜太平还惦念着从水府中救来的千百人族有没有得到妥善安置,但她知道殷停向来不赞成自己与凡人牵扯过深,担心沾染上因果而不好脱身。
她从未将这打算同殷停说过,借着分头寻找五灵相冲之地的机会,但她和仁义当先的大师兄却总能想到一处,便如一根藤上结出的两只葫芦一般。
两人凑到一处,稍一合计,志同道合地绕路到草源镇了。
她倒也记得殷停时时的耳提面命,并不敢牵扯太深,原本只是打算远远的看一眼。
可映入眼中的景象,却让她既惊且怒,既害怕又惶恐。
两人以莫摇光的法力为屏障,遮掩了身形,头攒着头趴在无肠公子庙上,往下看,正好能看见,神庙之前,空荡的广场。
此时已不再空荡。
青石地板上垒起了土祭台,二十四根绞刑架插在祭台之上,每根绞刑架上都绑着个衣衫褴褛的人,他们有的待待的凝望着天空,有的则盯着自己的脚下,无论何种神情,眼中都是如出一辙的麻木不仁。
土祭台上堆满了易燃烧的干柴禾和杂草,一个穿着古怪祭服,脸上绘制着七纵八横纹路的驼背老者充当着神使的角色,手中捞着根用菖蒲草扎成一束的去尘帚,沾着露水,冲被绑在祭台上的人挥洒。
而地面上也跪满了人,将广场铺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