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社恐穿成豪门假少爷(125)
当时是很冷的冬天,她顶着雪出去,到家手都冻红了,剥开一颗喂给岑雾。
岑雾发着高烧,眼尾带着病态的红,其实人还没醒,但眼泪莫名其妙流了下来,嘴里的荔枝也带上了眼泪的咸味。
那双手很柔软,很温柔,好像他的妈妈。
姑父听到姑姑出门,就被吵醒了,等姑姑从他卧室出去,就跟姑姑吵了一架,说家里还剩几个钱,你跑去买这些。
岑雾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的争吵。
他姑父以前年轻浪漫,很爱他姑姑,他们是高中同学,结婚很多年还像当年的初恋一样,现在却开始嫌弃姑姑。
冬天下着雪,他姑姑很喜欢玫瑰,但现在家里条件不行,舍不得买,晚上接他放学,经过卖玫瑰的小摊子,眼神停留了好几秒,最后又挪开,挽着他的胳膊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岑雾抿了抿嘴唇,第二天到学校,帮同学写作业赚了十块钱,然后给她买了一枝玫瑰。
姑姑收到以后很开心,晚上雪很大,灯光映下来,岑雾发现她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开心得像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就好像她还在上高中,跟哥哥嫂子住在一起,晚上到家就能见到他们。
人生为什么会有分别呢。
他们到家以后,姑姑把玫瑰给插了起来,被姑父看到以后又跟她吵了一架,本来温和的男人争吵起来面目竟然也很狰狞。
岑雾不在意姑父现在对他不好,毕竟他真的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
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走了,也许他当初就不应该来,不然他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待在姑姑家,就会花姑姑跟姑父的钱,他的成绩又还不错,但堂哥因为之前追债的事情,在学校抬不起头,成绩也一落千丈。
他什么都失去了,岑雾却还没变,跟当初一样,他妈妈却还是对岑雾那么好。
岑雾能感觉到他在恨他,赖在他家里,霸占他的父母,毁了他的一辈子。
他过生日的时候,姑姑给他买了个蛋糕,因为这个蛋糕,姑父又跟姑姑吵了一架,岑雾决定搬出去住校。
本来就不是他的家,他不应该待这么久,所有人都因为他变得更不幸了。
他可以接着帮同学写作业,去街上发传单,反正总能赚到钱的。
姑姑却坚决不同意,不让他走,甚至这么多年头一次跟他发脾气。
岑雾当时已经十五岁了,长开了一点,冷雾一样的漂亮眼睛,肤色也很冷白,衬得人也很寡情,他皱眉跟她说:“我早就受够了,你以为我很想待在你家吗?我有我自己的爸妈,为什么要跟你们住在一起?”
姑姑愣了下,红着眼眶没再阻拦他。
岑雾就这样搬了出去,但追债的人两三年来一直没放过他们,姑姑在医院当护士,总是上夜班,他不放心,怕她晚上被人堵住。
他每天晚上都等她下夜班,然后偷偷跟着她,直到看到她回家,他才回宿舍。
岑雾十六岁那年,陆敛找他一起拍电影,还带来了几个以前他父亲团队的老人,离开他父亲的团队,从顶尖导演的剧组退下来以后,他们因为圈内一些矛盾,过得并不好。
陆敛不太能扛事,而且年纪也不大,岑雾就扛起了整个剧组,拍了那部《蝴蝶》。
剧组的演员基本都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岑雾还找了几个演技好的群演。
他们下雪天在很冷的地方拍戏,女主演晚上生了病,是他背着带去医院的。
剧组经费不足,他自己什么都舍不得吃,但是给演员跟工作人员的伙食不错。
都知道他们的导演很年轻,总是冷着脸,骂人也很凶,但没有一个人想走,岑雾年轻单薄,却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反正有什么事找岑导就没错。
他们剧组又小又破,在影视城都被排挤,拉不到投资,被人轰出门。
但岑雾一冷下脸来,就没人敢沮丧,他们都知道岑雾肯定会能做得到。
岑雾其实也很紧张,头一次被采访甚至很害怕,他年轻冰冷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畏惧的情绪,他在自己剧本扉页也写了几个字。
勇敢,勇敢。
陆敛真的很笨,很多人都说他不适合当导演,但师父没嫌弃他,还是把他带在身边教,直到师父走了,他仍然没长进。
晚上下了戏,剧组的人几乎都走了,他坐在片场偷偷掉眼泪。
岑雾还没走,他晚上自己剪片子,当时熬了太久,身体不太好。
他肩膀上披了件大衣,黑发雪肤,带着点病容,跟陆敛说:“站起来,不许哭。”
陆敛擦了擦眼睛,这次没听他的,没站起来,还是继续哭。
“那你就滚,”岑雾双眼冰冷,语气也很冷,很刻薄地跟他说,“没出息的东西,赖在这儿,占着这个位置干什么?”
陆敛被骂得脸色又红又白,他站起来,赌气非要做出个名堂给他看,他还在掉眼泪,呜呜大哭,跟着岑雾去学剪片子。
岑雾长了张很冷艳的脸,整个人沉静又冰冷,像一团冷雾,陆敛差点都忘了岑雾比他小七岁,毕竟岑雾总是这么凶。
陆敛很多年以后,等到岑雾都离开了,他才意识到岑雾只是想帮他而已。
他没有岑雾爸爸妈妈那么懂他,想了解岑雾,永远不能听他说什么,甚至有时候也不能看他做了什么,要是他爱你,你愿意去感觉,就总能感觉到的。
岑雾拍的第一部 电影上映之后,他就开始零零散散地还钱,他父母的很多朋友都不愿意见他,还以为他又是来借钱。
寒冷下雪的冬天,岑雾被推搡关到门外,直到又敲了几次门,才终于给他打开。
岑雾被冻得发抖,他当时就在想,他再也不要欠钱了,不想亏欠任何人。
《蝴蝶》突然爆红,媒体都很喜欢采访岑雾,他父亲是名导,母亲也很出名,当年岑家的事轰轰烈烈,几乎每次采访都有记者问岑雾。
那年电影节,还有个记者举着话筒,咄咄逼人地问岑雾:“我想问岑导,当初你父母欠下那么多债,他们难道没有遗产?而且我听说你母亲还有抚恤金,这笔钱你没有拿来还债?毕竟有很多人因为帮助你们,最后走上了绝路……”
岑雾抬起头,他肤色冷白,薄红的唇都被衬得更冷,那双眼望过来,带着笑跟他说:“你也死一次就知道了,要我帮你吗?”
媒体哗然,过后都在痛骂他,岑雾得罪了几家媒体,电影越红,他风评越差,但追逐他的粉丝也更狂热,很腥风血雨的体质。
他父亲有个关系很好的老朋友,当年给他们借了几千万,在他父母去世之后一度也很照顾他,几年前却突然没了消息。
岑雾以为他跟其他人一样,也都在躲着他,他也不想拖累对方,就这样断了联系。
等赚到钱之后,他辗转找到对方的联系方式,给对方发消息,想先还一部分钱。
对方却一直没回复他。
岑雾又给他发,说叔叔,我真的是来还钱,不是来借钱的,可以给我现在的地址吗?
对方还是没回消息,岑雾就想办法打听到了地址,他晚上找过去,是对方的女儿给他开的门,看到他脸色就顿时冷了下来。
“……你好,”岑雾抿了抿唇,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但每次上门还钱,其实他都很紧张,他跟她说,“我找张叔叔。”
对方的女儿眼眶却突然红了,带着点恨意跟他说:“我爸死了。”
岑雾一愣。
对方当初为了救急,给岑雾的爸爸妈妈借了几千万,岑雾的爸爸妈妈去世之后,他也公司突然出了事,这笔钱补不上,资金链断掉,一夕之间濒临破产。
他硬撑了一年,没等到转机,反而查出来癌症晚期,不想倾家荡产治病,就放弃了治疗,把公司卖掉,钱都留给了妻子跟女儿。
对方的女儿眼眶通红,看着岑雾,突然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
“囡囡!”旁边她妈妈愣了下,连忙呵止。
岑雾嗓子发涩,他都不知道,他甚至没去那个叔叔的葬礼。
岑雾低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把银行卡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就转身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