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美大师兄拒当万人嫌(182)
望宁紧搂着他, 贴在青年腰腹上的大手指节绷紧,青筋暴起,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浓黑的烟雾流火一般在他的手臂间缠绕,渗着浓浓的不祥气息。
他的脸半陷在主殿的光影里,下颌线条锋利,宛如刀刻,薄薄一层皮肤包裏住利落的棱角,侧脸的轮廓强势而冰冷,看不出丝毫情绪。
望宁低下头,下颌蹭过怀里人的头顶,动作轻柔缓慢,透着股珍重的意味。
记忆是不能凭空捏造的,幽冥从容瑟身上搜寻出来的画面又是从何而来?
他想起强留容瑟在身边的日子里,容瑟夜夜惊厥而醒,冷汗涔涔——是一直被仙门百家追杀,神经时时刻刻紧绷留下的遗症。
容瑟对他的碰触的排斥,数次的反恶干呕——是曾险些被亵渎,心理本能的厌恶。
连他偏执的认为容瑟爱慕着他,都不过是容瑟中了天阴一族的秘法,感情被人调换。
容瑟对他没有半点超越师徒的感情,甚至是从未喜欢过他。
他自以为是与爱人合二为一甘下地狱的美事,对容瑟而言,不过是折磨。
噗呲——!
焰火扑簌的清晰响动打破主殿中诡异的安静,一众仙门的神智清醒过来,望向声源处。
幽冥掌心的灰色焰火明灭不定,像是随时会熄灭,上面的画面定格在青年死亡的一刻,一直没有再变化。
“你做了什么?!”
幽冥胸膛剧烈起伏着,艳丽的脸皮跟着抖了抖,像是骨肉与皮分离,气得脸色涨红,简直快要喷出火来。
众人微微一愣,下意识又转回头,顺着看向望宁的方向。
望宁瞳孔震颤着,一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翻腾起惊天骇浪,紧紧盯着怀里的青年,仿佛是要镶嵌在容瑟的身上。
容瑟稠密而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缓缓睁开双眼,清冷如琉璃般的眼角微微上勾,冷冷地看着幽冥。
“这么喜欢偷窥别人的内心,我的记忆好看吗?”
“什…”
幽冥神情怔忪,脸皮又往下耷拉了一点,眉心猛然一跳,心里突地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顾不上继续窥探容瑟的内心,手指猛地合拢,掐灭掌心里的焰火,朝着容瑟攻掠过去。
他的身形甫一移动,缠绕在望宁手臂间的黑烟像是受到什么指引,疯狂地涌回容瑟的体内。
幽冥猛地停在原地。
“容瑟!停下来!”
望宁双目猩红,察觉到容瑟想做什么,巨大的惊恐汹涌翻滚,席卷他的整颗心脏,仿佛被人一刀刀剐着,几乎将他的魂魄吞噬殆尽。
生平第一次,望宁在人前露出了害怕之色。
望宁手掌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周身萦绕的魔气翻涌,似又要强行将残魂抽出来。
“…别动。”
容瑟额头冒汗,他的双手紧抓着望宁的手臂,指关节泛白,清冷的嗓音夹携着些许颤音,似是在竭力压抑着痛苦。
“别逼我更恨你。”
他要做的事,任何人阻拦都没用。
望宁身上的魔气一滞,仿若瞬间冻结。
他全身肌肉绷紧,如同坚硬的铁块,生生抑制住冲动,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沉的、隐忍的、压抑的低颤。
经验比较丰富的夏侯理很快看出不对劲之处,心脏剧烈跳动,声量陡然拔高:“他在吞噬幽冥的残魂!!容瑟在主动成为幽冥的容器!!”
“——!!”
什么?!!
像是一道响雷炸在众人的头顶,其余人惊愕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
邵岩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眼神中闪现出深深的惊恐:“容瑟你疯了吗!?”
幽冥靠贪念为生,生生不息,根本杀不死,一旦侵入体内,便会一点点蚕食掉理智,最终沦落为欲‖望的傀儡。
连强大如望宁都没办法与之抗衡,反而被欲‖念侵蚀,堕入魔道,何况是容瑟?
容瑟想用肉‖身困住幽冥的残魂,阻止幽冥合为一体,简直是天方夜谭!望宁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难不成容瑟又要搭进去吗?
“不可以!”
温玉挣脱邵岩的手,朝容瑟跑过去,眼睛通红红肿,明显是大哭过一场。
“幽冥会渐渐侵蚀你,你受不住的。师兄,不要做傻事,你要消灭幽冥,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温玉的声音越来越小,对上容瑟平静深幽的眼睛,惨白着脸停在几步之外。
“没有办法的。”
要是能消灭幽冥,季云宗何至于封印镇压它几百年?望宁又何至于几次抓住幽冥,却不消灭它?
容瑟垂落双眸,蝶翼似的羽睫在眼睑下摇曳下一片弧影。他面容冷淡,纤薄的唇没有半分血色,眼尾透出点湿润的痕迹,殷红一片。
“我很清楚在做什么。”
上一世死之前,他确实是想过下辈子不再来人间。但是奈何上天与他开了一场玩笑,他一睁开眼,又回到一切事情的起点。
世间疾苦,他没有救赎,没有人会考虑他的感受,没有人会为他复仇。
不过,没关系,他自己来。
望宁、颜昭昭、容锦、颜离山、宣木、狄不凡、幽冥…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想得道成仙的目标没有变,一如刚重生时一般强烈,但是爹娘、族亲的血海深仇不能不报,不然他还算是人吗?
颜离山是凶手之一,幽冥又何尝不是?
“凭你想吞噬吾,白日做梦。吾等着你堕入魔道的一天。”感受着残魂重新回到容瑟的身体里,幽冥前一刻的慌乱逐渐平息。
他与望宁斗法这么多年,望宁都奈他不何,容瑟是望宁的徒弟,还能对他做什么?
他知道容瑟阴暗的记忆,随时能加以蛊惑,引诱容瑟堕落,等残魂侵蚀掉容瑟的理智,容瑟会与宣木一样,成为他寄生的容器。
容瑟不论是容貌,亦或是天赋、修为都比宣木出色,远比宣木更适合成为他的容器。
不。
不一定要成为容器,他要留容瑟一命,变成一个言听计从的傀儡,任凭他操纵摆布,做什么都可以。
幽冥血红的双瞳里光芒猛跳,哑声一般定定地看着容瑟莹白如玉的脸庞,喉结上下滚动,心狂乱跳动。
他忽然有些期待,他与青年合为一体的画面。
容瑟松开望宁的手臂,缓慢地站起身来,青丝如瀑倾泻。
主殿中的光照在他的面上,映出的一张如同玉雕的脸庞,声音冰冷入骨。
“那是我的事情。”
不就是成魔吗?
他上一世又不是没有当过魔头。
望宁寸步不离立在容瑟身侧,雕刻般的面容融进主殿的光里,令人看不清脸上表情。
容瑟抬头看向幽冥,语气轻轻的,依旧不疾不徐,听不出喜怒:“不过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你以为能拿捏我?”
幽冥得意的表情一僵,没有发现脸皮又往下滑了滑。
他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青年,属于大乘期巅峰的气息沉沉压在众人头顶,殿中的空气似都变得稀薄,令他产生一丝插翅难逃的恐惧。
火焰中显现出的那么多不堪画面…居然仅仅是个梦?
幽冥的面容苍白如鬼魅,手指颤抖不止,指甲陷入肉里,他的声音如同断裂的琴弦,带着不可掩饰的惊慌。
“你故意的!!”
故意引他的残魂入体,故意让他看到那些记忆,让他以为抓住把柄,掉以轻心。
但是,为什么?
幽冥全身颤栗,毛孔张大,冷汗如雨般淋漓而下,不祥的预感盘亘在他的心头。
总觉得有什么细节被他遗漏掉,没有注意到。
幽冥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余光在主殿里胡乱瞟着,眼角刚捕捉到脚下一闪即逝的一缕金光。
容瑟如空谷幽涧般的声音灌入他的耳中:“宣木的身体,好像不行了啊。”
“——!!”
幽冥悚然一惊,反射性低头看去,背心上的伤口越扩越大,臧紫的衣裳被带肉沫的血浸湿,血液之中隐约有金光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