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199)
哪怕曲沉舟对他说过再多的甜言蜜语,他也明白,自己哪怕总有一天会占有小狐狸的身体,却不可能独占小狐狸的心。
“你……怎么可以这样……”
柳重明茫然地坐在卧房外的台阶上,也不知这责备该给谁听。
他们曾在这里无数次分食过同一块糕点,晒过一年四季的太阳,看着树枝从萌发新芽到覆满白雪。
他曾以为,只要这院子里有他们,他们在一起,就再不会觉得冷了。
然而如今人就在卧房里安然沉睡,他却前所未有地孤单。
其实早该知道,他们如今能在一起,本来就是他强迫曲沉舟点头的,他也早知道,曲沉舟心里还有一个人。
若是别人,他还可以安慰自己,无论如何,曲沉舟现在也是他的。
若是别人,他还能勉强接受,就当做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可为什么偏偏是怀王……
这样的话,曲沉舟之前的话,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杀害了哥哥的人,真的是怀王吗?
所谓只说真话……是曲沉舟骗他的吗?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141章 骤雨
疾风骤雨夜。
秋雨如同片削着温度的刀刃,与夜风狼狈为奸,早将行人从街上扫走。
还没有到宵禁的时间,街上便只剩下屋檐下随风摇摆的灯笼,忽明忽灭。
极轻微的脚步落地声,混杂在风雨中,没有人可以听得出来。
那人先是试探着从马车底落下一只脚,而后飞快地匍匐下来,在泥泞的地面上打了个滚,钻出车底,向不远处的窄巷狂奔而去。
直到后背贴在巷子里,他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狠狠呸了一声,牵动身上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从洛城回京这一路,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转。
他不知多少次后悔,不该应了那场赌约,不该不听人劝,一门心思想赢,不该老老实实地想着练兵。
再往前,不该放任手下的兔崽子们跟南衙作对。
可他后悔了这么多关节,仍然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个境地的。
似乎有什么人给他铺好了通向深渊的路,而他除了踏上,别无选择。
眼下已无暇考虑这么多,最要紧的,是尽快联系上自己的人手,在敌人发现他已经回京之前,尽快见到皇上,哪怕用些手段。
这一身的伤,正好向皇上卖惨哭诉。
——那些人想杀的是他廖广明吗?不是!他们想除去的是对皇上最忠心耿耿的人!
只要让他见了皇上,那些站在高处、眼看着他狼狈不堪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他辨了辨方向,轻车熟路地在巷子里穿行。
宫外是白家的地盘,虽然分不清在路上劫杀自己的都是哪些人,可他知道,少不了白家!
既已是被追捕的落水狗,哪还需要什么颜面?
廖广明穿行在不见光的屋檐下,脚踩着不知混了什么污秽的泥泞,在雨里无声地啐了一口。
只要他能迈过这个坎,以后谁哭谁笑,都说不准呢!
不知是伤口疼得令意志脆弱,还是黑夜里藏的肮脏似曾相识,他忽然想起来,在很久以前,也曾经这样奔走在雨夜里。
那时候,他还是猎人。
“不是你要杀他!”皇后尖利的声音铿锵有力:“他拥兵自重,是皇上容不下他!”
“几天后的春日宴上,你去与他赌!”
“皇上与本宫都有安排,他赢不了你的!”
廖广明背靠着墙,大口喘息着。
是了,难怪之前的那一幕那样熟悉,原来他也曾经是春日宴上的胜者。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能胜过师父,而师父也如他所愿,被逼得挂印离去。
那天夜里也是下着瓢泼大雨,他带着人埋伏在师父离京的路上,却最终没能将人留下。
虽然隔着夜幕,他和薄言都没能看清对方的模样,可他们对彼此那么熟悉,都知道对方一定在。
如果不是薄言,如果不是薄言为了狗屁的仁义,他又怎么会让师父逃走!
廖广明打了个冷战,意识到自己想漏了一件事。
从前裴霄落败,是皇上的意思,那自己这一次呢?
他惊起一身战栗,不敢往下想,脚步不由自主地换了个方向,又很快停住。
虽然巷子里没有灯火,可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察觉到,前面有人。
像是耐心的猎人,不远不近地跟着,终于将他迫到了绝路。
“谁!”
他翻手亮出刀,怒喝一声。
那身影慢慢上前,一手持伞,银枪挽在另一手臂后,雪亮的尖点向地面。
“裴霄……”那人缓缓开口,问道:“当年逼走裴霄的人……是不是有你……”
廖广明脑中一紧,光听这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敢杀我?!”
“我……”
等那人刚一开口,他突地贴地而起,手中刀激起一片雨浪。
几乎就在踏出第一步的同时,廖广明看见刀脱手飞出,胸口一沉,身不由己地向后倒飞,天地在眼中颠倒。
落入眼中的,除了灯火下密密麻麻的雨滴,只剩下一杆笔挺的银枪,立在他胸前,枪尾犹在颤动。
那人将伞面低垂下来,挡住飞溅而出的血,而后转了转,伞上的血混着雨水四散滴落。
廖广明睁着几欲突出眼眶的眼睛,大口的血涌出,将他的话一次次堵在喉头。
那杆枪拔出时,带走了他最后一点生气,落入耳中的是一声喃喃叹息。
“裴霄……”
大雨不动声色地四处泼洒,入耳处只有纷杂不绝的落雨敲打声。
柳清池抱着书,站在檐下,看着雨滴成串儿地落下来,在台阶上摔开,又一路流下去。
终于有人过了垂花门,不紧不慢地在廊下收了伞。
“爹,我的功课做完了,”柳清池忙上前接过伞,跟着人一同进了书房,又回头看看漆黑的天色:“这么晚了,您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柳维正接过小儿子的功课,在灯下展开:“给你哥哥送点东西。”
曲沉舟昏昏沉沉地醒来,觉得浑身都在疼,不是伤筋断骨的疼法,倒像是被人活活拆开,又用笨拙的手法重新缝合起来似的。
手脚都不听使唤。
他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在马车上失去意识之前的事,都还记得,早已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虽说之后不知道究竟是谁进到马车里,如今能躺在自己的床上,照理说不该心慌的。
可他忍不住害怕。
梦见自己仍在观星阁里,最不堪的一夜,无法承受的药量彻底烧垮了理智,他不知羞耻地向人求欢。
梦里太过真实,他恍惚中觉得,那个人仍压在身上,百般折磨,逼他求饶。
曲沉舟将头蒙在被子里,过了许久,才微微动了动腿,一夜沉睡的软麻感褪去后,并没有酸痛难忍的感觉。
这才慢慢撸起袖子,将双手放在面前。
干净光洁的手臂,只手腕上有些微没有褪去的红痕,却没有从前那样的一身污秽,遍身淤青。
堵在胸口的一口气慢慢吐出,他拿开挡在眼前的手,看见外面晴好的秋日烈阳,从噩梦回到现实。
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下人逐次肃立,想也知道来的是谁。
“懒狐狸,大好的晴天,出来晒晒你的毛。”
食盒在桌上依次摆开,柳重明亲自端了水盆在床边,就要扶他起来。
他条件反射地向后缩了缩。
柳重明的目光一顿,停了片刻,也没说什么,只去床边坐着,将汗巾递给他。
“有什么害羞的,我看也看过,摸也摸过,又不是一次两次,现在害羞,是不是太晚了。”
曲沉舟用汗巾捂着半张脸,似乎想像往常一样调笑,可嘴唇翕动几下,那些故作轻松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放心,”柳重明像是什么也没看到,笑笑:“我说了等洞房,就说话算数,帮你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