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128)
曲沉舟挂在他肩头,在喘息中渐渐恢复冷静,眼泪勉强止住,额头和发间却早狼狈地凉湿一片。
他羞愧地抬手擦了几把,才忽然发现一件事。
——他的覆面,不见了。
曲沉舟看着头顶上方的地面,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只知道起初还走在地面上,不久便身体一轻,而后落在砖瓦上,猜测是上了哪里的房顶。
远离人群和灯火时,黑暗扑面而来,让他条件反射地瑟缩一下,一个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屁股上。
“这就怕了?刚刚爬树的勇气呢?”
与他一步踩碎好几块瓦片的沉重不同,柳重明即使扛着他,步子也是极轻的,连声音都没有很重。
他数着那步子,感受着贴服着的后背传来的呼吸节奏,渐渐觉察出刚刚哪里做的不对。
毕竟是没有经验的新手,一旦遇到了危险,之前学的招式,都如数还给重明了……
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学生。
也不知走了多久,柳重明终于站住脚,把人放在屋脊上坐下,双手扶住雪帽时,听到自己响亮如金鼓似的心跳声。
他刚刚闻声赶到时,小野猫已经爬到了树上,覆面不知去向,街上亮如白昼般的烛火映照过去,在曲沉舟周围失色黯然几分。
脑中只有一个可笑的念头在回响——菩萨……菩萨居然显灵了。
那也许是小野猫最狼狈的时候,无措的目光中蒙着水雾,又含着一如既往的倔强,从没想过,能有一个人既柔且刚,既美且毒。
那张脸的乖柔绝丽掺着拼命的狠厉桀骜,像是蛇毒中生出的妖娆铁花,是饱饮鲜血后的绝世利刃。
世间璀璨,不及眼前半分颜色。
他恍惚得不能自已,将人扛走时,胸中又闷又气。
这是他的,曲沉舟是他的,他却疏忽大意,让小狐狸受了这般惊吓。在树下将人接住时,他口中戏谑,全身却是后怕得发软。
柳重明的气息还没平息下来,雪帽被曲沉舟自己摘了下来。
这里的灯光很暗,只有明月高悬,投下朦胧的温柔,小狐狸倔强地抿着嘴,对着他扑闪着纤长的睫毛,方才的泪尚未干涸,两汪深潭。
一边是日,一边是月,星河闪烁其中。
他胸中词穷,心跳得厉害,读过的书都叫狗啃光了,只知道原来他这般想象匮乏,不知道真的有人可以好看成这个样子。
像是月色凝成的精怪,皎白的圣洁中是极致的欲念,不自知地诱惑。
“世子……”见他呆呆出神,好看极了的精怪眉尖微蹙,受了惊吓的眼中含着令人怜惜的水色,思考片刻后轻轻开口:“今晚这趟……得加钱。”
柳重明的一腔怜爱被打了糟糕的水漂,连个水响都没听到,就一沉到底,唯一欣慰的是,原来真没认错人,是曲沉舟没错了。
他妈的可喜可贺。
见他沉着脸,曲沉舟默默在心里打了个折扣,狠狠心伸出手指:“加三百两,不能再少……”
停了停,瞟一眼他的脸色,又收回一根手指。
“二百两……也可以。”
柳重明万分痛苦,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造了很多孽,罪无可赦的那种。
他拍开曲沉舟的手,问道:“是什么人?有没有看清?”
“没有,他们之前打算把我往胡同深处逼,也没料想过我会动手,”曲沉舟细细回想一下:“我先发制人,放倒两个才脱身,他们身手不高,差不多算只凭力气,不是廖广明的手下。”
“嗯。”
柳重明转过脸,看着屋檐延伸出去,直指向不远处的内河,河上漂浮着被灯火照亮的舟楫,点缀着河灯,一派热闹的模样。
他看了一会儿,才回答:“不会是廖广明,一来我们还不至于到这个程度,二来他没必要对你动手,三来,他也该知道耍这种把戏,对他有害无益。”
“所以……”
他停了一下,与曲沉舟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吐出一个名字:“江行之。”
“早该想到他不会善罢甘休,”曲沉舟抓着屁股下的瓦片,努力引开自己的注意力:“江行之现在去了哪里?”
不光因为江行之去过长水镇,还因为牵扯了景臣进来,柳重明对那边也始终关注着。
“去太史局做司辰。”
“啊……”
太史局这个地方,曲沉舟很熟。
太史局掌测天文,但自从司天官的地位被捧高之后,太史局就形同虚设了,同行是冤家,也一直视司天官为仇敌。
他起初胆小怕事,曾经唯唯诺诺地被太史局欺负了好几年,好不容易在重明的撑腰下有了点底气,柳家出事了。
在柳重明外逃后,他借着皇上废黜宁王的机会,把太史局一锅端了。
江行之去了太史局,相当于被放逐,不可能甘心的。
“其实主要问题不在江行之这里,”柳重明轻叹一声:“还有一个。”
江行之如今没了齐王的庇护,要让人消失得悄无声息并不难,但其中有暗中为江行之斡旋的景臣,更重要的是,柳重明身边有人在为景臣和江行之打掩护。
“方无恙去哪里了?”曲沉舟问。
“他每年过年都会离开京城,说是去陪师父过年,不过他对我的习惯很熟悉,如果单是江行之,未必能把时间卡这么准。”
“也该腾出手来,照顾一下方无恙了。”曲沉舟沉默一下,问道:“世子怎么打算?”
“沉舟,”在两人同时确定了目标时,柳重明心中便有了打算:“找个机会,找一下景臣。”
敲山震虎,倒要看江行之和方无恙哪一个能坐得住。
“明白。”曲沉舟应了一声,不自在地挪动一下,坐在这么高的地方,让他很没有安全感:“我们可以……下去了么?”
“别走,”柳重明按住他的手,微笑道:“时间差不多了。”
他话音刚落,内河对岸突然大放光亮,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映得半边天空亮如白昼。
“每年河边都有人斗焰火,架子花早几天就摆上了,这个位置看得最好,”柳重明向曲沉舟身边靠近一点:“你这么矮,看得见吗?”
一簇簇烟花在夜空中炸响,散落,投在曲沉舟的双瞳中。
宫中也有过烟花,却远没有这样震撼,他平生第一次见这盛景,不敢点头,生怕有什么滚落下来。
“走了这么久……”柳重明见他喜欢,总算是放下心来,将手伸在怀里:“有没有饿?”
手心上一层层展开的手帕里,包裹着几颗粉白软糯的团子,用竹签串在一起。
“米……米凉糕,”他心里又忐忑起来,轻声解释:“我刚刚尝过了,不是特别甜,只有很淡很淡的……就像饭……”
曲沉舟在烟花落下时歪头看他,目光又落在他的手上。
那米凉糕刚刚被两人抱在一起时挤过,形状并不是那么好看。
柳重明被看得紧张,觉得自己这是在强人所难,又觉得太唐突了。
那糖果子本就是小狐狸不想提起的过去,他居然异想天开地心存奢望。
正要收回去时,那串米凉糕被拈起来,顶上的一颗被咬下来,含了一半,从唇边露出来一半。
曲沉舟单手撑着屋顶倾身过来,向他仰起头,嘴角在笑,却不知为什么,眼泪倏地涌出,一直流到腮边。
仿佛被感染了一半,柳重明的鼻尖也又酸又涩,一切都像在做梦一样,一个旖旎香甜、又满是色彩的梦。
许是夜色撩人,时光正好,小狐狸收起尖牙利爪,毫不防备地向他张开手臂。
“沉舟……”
他轻唤一声,见曲沉舟向他微微点头,才如朝圣一般,缓缓俯下身去。
软糯的糕点在双唇之间被揉挤辗转,他们分食着点心,也分食着彼此。
柳重明箍着面前细瘦的腰身,恨不能把曲沉舟碾碎,揉到自己的骨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