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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过分美丽[穿书](75)

作者:骑鲸南去 时间:2018-03-16 17:35 标签:穿书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卅四在一旁插嘴:“还是速速前往风陵的好。我来前已听到传闻,广府君放出话来,风陵弟子山门开上一日,愿降愿逃,悉听尊便;一日之后,留下者将与风陵存亡一体,守山至……”
  孟重光霍然扭头,死死盯着卅四,目厉如鬼。
  卅四一怔,心中隐隐猜到了些什么,闭口不再说话了。
  徐行之尚未注意到这二人神情有异,他怕孟重光弄不清状况,便强忍着从喉底瘴气似的翻涌上来的血腥味,强自解释:“九枝灯他带魔道攻击四门,清凉谷与应天川均是陷落了……北南还有小弦儿,他们……”
  孟重光抚着他的后背,将灵力徐徐注入,好镇住徐行之体内澎湃乱窜的阳炁。
  然而对于他的急切之情,孟重光并不正面予以回应:“……师兄,咱们先回家。”
  徐行之:“……”
  徐行之只觉自己明明抓住了眼前人的手,但仿佛抓了一捧空气,手里心里一应是空荡荡的。
  于是他撒开了手,直直地看着孟重光。
  孟重光被他看得有些不安。徐行之的目光就像有形之物,把他刺得浑身发烧。
  “……你知道?”
  孟重光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已经再清晰不过地印证了徐行之的猜想,然而人有时贱得离奇,即使知道有南墙横亘,他还是抱着满腔侥幸狠狠撞了上去:“孟重光,你早知道?”
  这半月以来的种种蹊跷逐一在徐行之心头浮现。
  ——孟重光突然在此处购置院落,好似有十足把握确定广府君不会再来追缉他们。
  ——但凡自己外出归来,孟重光总会旁敲侧击地问自己,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还有雪尘生辰那日……
  这些蛛丝也似的怀疑,在徐行之心头一丝丝织成了罗网,叫他喘不过气来。
  沉默良久后,孟重光很轻地说:“是。”
  ——罗网猝然铺天盖地地笼罩了下来,潜伏在暗处的蜘蛛窜出,在徐行之心脏上狠狠咬去了一块肉。
  在泼天豪雨间,徐行之一拳轰上了孟重光的面门。
  孟重光毫无防备,往后跌出数步,一跤跌在泥泞遍布的街心。
  他掌心结出的藤伞瞬间抽拢收回,原本用纸碗盛着、好端端焐在胸口的醪糟汤圆也翻了,烂糟糟地从孟重光身上洇出滚烫的痕迹。
  孟重光用拇指印上渗血的唇角,那层薄薄的血色很快便被雨水冲淡,但他仍是死死盯着那处看了很久。
  ……哪怕他犯过再滑稽荒唐的错,师兄也未曾舍得动他半个指头。
  若在以往,徐行之哪怕戳戳他的脑门,都能让他郁闷上半日光景,因而这劈头盖脸的一拳下来,孟重光全然懵了。
  “你既早知道,为何不告诉我!?”徐行之气得浑身发抖,眼前黑影乱闪。
  他从方才起就在控制自己,莫要迁怒,否则他必然连卅四这个魔道之人都不会饶过。
  可徐行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一直信任着的人居然会这样隐瞒于他。
  小灯也是,重光也是……
  孟重光从泥地上挣起身来,一双眼睛直勾勾钉在徐行之脸上:“告诉师兄又能如何?师兄去救吗?师兄一个人救得了四门吗?”
  徐行之勃然变色:“孟重光?你——”
  孟重光带着半身泥水淋淋漓漓地爬起来,双目拉满血丝:“我告诉师兄,师兄只会像现在这样,以一己之身,去抗衡整个魔道!师兄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徐行之觉得脑袋和心口痛得快要炸开,“我出身风陵,风陵于我有深恩大德!你在这里跟我论好处?!”
  孟重光:“再有什么恩情,在他们要杀师兄时也该一笔勾销了,师兄根本不欠风陵什么!我们本过得安然自在,何必去管他们?四门自有天数气运,若要真亡,岂是师兄一人拦得住的!”
  “我去你妈的自有天数!”徐行之暴喝,“姓孟的,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他得到的回答是沉默和漫天的雨声。
  徐行之不再多费唇舌,含着令人惊心的光芒的双眸在孟重光脸上扫过一圈,便决然转过身去,足下风声渐聚。
  可在他即将纵身离开时,一只手从后柔柔拉住了他的衣角,怯声道:“师兄……”
  徐行之以为孟重光是想通了,倏地一喜,返身道:“重……”
  孟重光一指点在了他右肩的琵琶骨上。
  一年前的天榜之比,徐行之右肩琵琶骨被灵力贯穿,养了许久才痊愈,此时被孟重光再加一击,徐行之立时疼痛难当地软了下来,被孟重光擒住左手,狠狠按倒在泼天雨水中。
  徐行之困兽也似的抵死挣扎,口里呛进了污水仍在含混不清地咆哮:“孟重光!你他妈干什么?!放开我!”
  往日与徐行之玩闹,孟重光未曾下过一次重手,然而此回他下手极重,几乎是以拧断徐行之胳膊的力道狠狠压制住了他。
  徐行之双眼通红:“你放开我!!我得去救北南!!”
  “他救你了吗?”孟重光愤怒且心疼地压住濒临发狂的徐行之,“那日若不是我回了山,谁来救师兄?曲驰吗?温雪尘周北南吗?他们就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
  徐行之根本不想去听孟重光究竟说了什么,头抵在泥水中,厉声道:“还有小弦儿!小弦儿还有身孕,她自小和北南娇生惯养长大,哪里受得住蛮荒之苦!……还有雪尘,他怎能受得了小弦儿落在魔道手里?我得去帮他,我得去——”
  孟重光脱口吼道:“你去哪里?!温雪尘没了!清凉谷也没了!”
  徐行之蓦然停止了挣扎。
  雨水浇在徐行之的后背,仿佛浇在一只空心鼓上,空空作响。
  察觉到徐行之异常的沉默,孟重光心中一寒,略有惊慌地抬头看向卅四。
  卅四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
  ——为免徐行之受到过大刺激,卅四只说了应天川降于魔道,并未明确告知他清凉谷阖谷被屠之事。
  “……雪尘怎么了?”半晌后,徐行之背对着他,喃喃发问,“……什么叫‘清凉谷没了’?”
  他艰难转动着脑袋看向卅四。他的眼睫被黄泥水染污,睁着生痛,但他就带着这一眼沙一眼水,哑声向卅四求证:“……没了?”
  ……瞒不住了。
  卅四只得如实道:“我得知消息,赶去清凉谷,已是清凉谷出事数日之后……那里血气不散,漫天皆是磷炎鬼火……我听人说,温雪尘是在魔道攻谷时,为维持封谷大阵,心疾发作,待弟子们发现异常时,已经晚了。他的尸首被魔道劫了去,他……”
  他的话被一大口从徐行之口唇间涌出的血生生打断了。
  那股温热溅开来时,孟重光吓愣了,心脏剧痛间手足无措地把徐行之抱入怀里:“师兄!!师兄——”
  徐行之听不见孟重光在说什么。
  他耳里皆是风雨之声,唯有温雪尘的声音层层叠叠地盘桓。
  ——“风陵徐行之何在?”
  ——“哎,我这儿呢。”
  ——“哦?是吗?行之现在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啊。”
  ——“……变条蜈蚣扔到他脸上,你就能赢了。”
  ——“温白毛你少害我啊。”
  ——“我是想让你长点记性。非道殊途之人决不能轻易相与,这点你得记清楚。”
  在魔障似的耳语间,徐行之恍恍惚惚地想,上次去应天川为北南过生辰时,他是为了什么,才对温雪尘避而不见呢。
  街上几无行人,空余雨声,唇角犹自不住呛出血沫的徐行之被面上血色尽褪的孟重光抱起。他的左手木然垂下,五指指甲俱翻了过来,他却无知无觉,只半开半合着眼睛,模糊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将徐行之带回小院,替他运功疗伤,又将他伤得不像样的手指细心包扎起来,孟重光方才带着一身泥污,走出卧房。
  卅四坐在堂屋的一把木圈椅上,见他出来,便问:“行之如何了?”
  “你来此究竟是要作甚?”孟重光声音里像是揉进了一把冰凌,冷得刺人,“你难道不知,若将此事告诉师兄,师兄拼掉一条命也要回去?”
  “我知道。”卅四说,“可我以为你们两人会同进同退。你们两人俱有元婴修为,若与九枝灯对抗……”
  没了徐行之作陪身侧,孟重光再也不掩饰眼中的阴鸷锋芒:“对抗?这话倒是好笑,你是魔道中人,千里迢迢寻来,一意把师兄拖入这浑水里,为的竟是要和你们魔道的新主对抗?”
  那向来纨绔无正形的青年难得收敛了轻佻之色,不怒不恼,手抚腰间剑柄道:“……我后来回到总坛,与这位魔道新主谈过才知,我与他,对魔道的认知迥然不同。”
  说罢,他有些自嘲地笑一笑:“我自知魔道乃旁门左道。旁门与正道相比,如日与月,光与影,互为映照,俱不可缺。然以魔道本质而论,讲究烈火烹油,癫迷人心,存之尚可,但万不能统领道学。……然而九枝灯并不这样想。我与他心念相悖,话不投机,也只能来寻行之,希望他能听一听行之的话。行之他……”
  孟重光听得不耐,打断了他:“‘行之’是你叫得的吗?”
  他站起身来:“师兄不会去劝。我也不会允许师兄再牵涉进四门之事。”
  卅四叹了一声:“……也罢。但行之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莫要强求于他,否则……”
  “强不强求,又关你何事?”孟重光强硬道,“请吧。”
  说罢,他进了门去,替徐行之又理了一遍经脉。
  他提着水壶再走出来时,卅四已离开了。
  孟重光看着空荡荡的堂屋,心内一阵难言的烦躁。
  ……该死。
  待他烧滚一炉水,将水壶灌满、提回卧房内时,天色已渐明,徐行之也已醒了。
  他卧在床上,手脚俱被藤蔓捆起,看上去疲倦得紧。
  听到足音,徐行之睁开眼来,目光很淡地在孟重光脸上转了一圈,便懒怠地看向了他处。
  眼见唇色白如纸张的唇色,孟重光心里疼得厉害:“师兄……”
  徐行之一语不发。
  孟重光把水壶放下,坐于床侧,轻声劝慰道:“丹阳峰与风陵山尚在,自会合纵抗敌,师兄硬要回去作甚?”
  徐行之闭上了眼睛。
  孟重光摸一摸自己微微肿起来的脸颊,心里更慌了。
  师兄以前未曾打过他,也未曾这般疏离于他……
  难道……四门对师兄这般重要吗?
  他难道做错了吗?
  孟重光不安地伸手,试图去抚徐行之的脸:“师……”
  徐行之把脸往侧旁一偏,躲开了他的指尖。
  孟重光握了握拳,终是不敢再强行亲近于他,只好默默退出卧房。
  在卧房外转了数圈,他眼间陡然一亮,打了伞,在淅淅沥沥的残雨声中再次出了门。
  折腾了一夜,昨日卖醪糟的小摊又在苫布下支起了摊。
  摊主见昨夜最后一个光顾他的客人又来了,便笑着为他香气四溢地盛了一大碗:“公子,醪糟好吃吗?”
  孟重光勉强撑起笑脸来:“我妻子爱吃。”
  虽然不知能否讨好师兄,然而终究是聊胜于无吧。
  孟重光重新回到小院之中,未进卧房门就扬声喊道:“师兄,我又买了醪糟,你想不想……”
  他挑开帘子,却见原先躺着师兄的床上空空荡荡,原本束缚住他的藤蔓四散裂了一床。
  孟重光登时间足胫生寒,手中捧着的纸碗跌落在地:“……师兄?”


第84章
  卅四动身前往边陲小镇寻找徐行之,直至确定他身在何处,足足花了三日。
  三日间的第一个晚上。
  子时,春夜,漏声残。
  半夜的风陵山烛火飘摇,守夜巡值的弟子比平日多上数倍,前哨绵延至百里开外,严阵以待,随时警惕魔道来袭。
  徐平生全副戎武劲装,怀剑睡于后山西南山门处。
  与他一样备战夤夜、以致精疲力竭的弟子有不少,像他一般不肯回房、时刻戍守本位的弟子同样有不少,和衣囫囵睡下的弟子更是不在少数,然而大家都睡得三五成群,好在有突发情况时互相提醒、互为翼护,唯独徐平生四周是一片微妙而尴尬的空白。
  自从一年前,徐平生身边便少有人愿意靠近了。
  好在他已习惯此事,但是一旦入睡后便绵绵不尽地纠缠于他的梦魇,他至今仍习惯不了。
  ……今日他又梦见了过去发生的事情。
  一个年幼的孩子躺在一间小小道庙的地上,腿上被划开了一条长约一指深约半寸的伤口,隐隐有些溃烂。
  可怕的高烧叫他一张脸上唯有嘴唇是惨白惨白的。
  他抱着一副烂棉絮,细窄的肩膀瑟瑟抖动不已:“……兄长,我饿,好渴。”
  徐平生跪在他身侧:“外面都是鬼,都是妖怪。他们捉到我们,是要拿我们去喂虫子的。行之,你再忍一忍啊。”
  孩子小声问:“喂虫子?”
  徐平生把孩子抱紧在怀中:“……我刚才出去查看时,看见隔壁的徐叔……就是经常给娘送粮食的徐叔,在村里小溪边走来走去,走着走着,他一头栽倒在地,头掉了下来,耳朵、眼睛里都钻出了虫子……肥肥白白的虫子,吃得圆滚滚的,浑身都是血……”
  彼时的徐平生也是半大孩子,很难真正顾及别人的心情,只想着将自己满心的恐惧与身边唯一可以说话的人一齐分担,却丝毫不觉怀中孩子眼中不安的怖色。
  孩子不再喊着要水要食物了。
  由于烧得厉害,他的眼睛内延伸出了细细薄薄的血丝,再被水汪汪地一浸,显得格外圆亮动人:“兄长,你别再出去了,太危险。”
  徐平生说:“好,我不出去。”
  把饿得发昏的小孩儿哄得昏昏沉沉睡过去,徐平生把他用棉絮包着抱起,穿过道庙前堂,来到正殿,那里有三座并排而立的三清道长彩塑泥像。因为长久无人供奉,香灰板结成块,蛛网云结如霜,四脚蛇淅淅索索地上下爬动,甚是萧索。
  他本就不认得三清道长的雕像,再加之彩漆脱落、石颅残缺,就连雌雄亦难以辨认。于是,他跪在脏兮兮的蒲团上,默念着自己所有能想到的神佛名字,挨个求了个遍:“王母娘娘,观音娘娘,阎王老爷,柳树婆婆,我只有行之一个亲人了,求求你们莫要带他走。”
  求过神佛,心间稍安,徐平生回到弟弟身边,用堆在墙角的破布黄幡把他包裹起来,自己则囫囵裹起衣裳,蜷于角落,昏沉睡去。
  不知过去多久,他被身侧孩子嘶哑的低吟声惊醒过来。
  徐平生揉揉眼睛:“行之?”
  孩子脸色煞白地扭动着身体,一脸痛苦,受伤小乳狗似的低哼着。
  徐平生顿觉不妙,三两下扒开黄幡,仔细一看,登时吓得滞在了原地。
  这黄幡堆积处竟生了一个不小的蚂蚁窝。蚂蚁们嗅到了血腥气,摇头摆尾,如黑豆似的聚在了孩子腿上的伤口处,孜孜不倦地啃咬搬运着伤口处微腐的肉,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他半条腿。
  因为许久水米不进,孩子动弹不得,连哭叫声也发不出来,干涩滚烫的眼睛睁得老大,眼睁睁看着数不清的蚂蚁动作麻利地把他的伤口拆解,仿佛再过一会儿,他整个人都会被拆成碎块,搬运进暗无天日的蚁穴。
  徐平生将他揽入怀中,慌乱地为他拍打去腿上爬满的蚂蚁:“行之,别怕啊,别怕!”
  少顷,一只血迹斑斑、骨骼尽断的手掌死死擒住了他的胳膊。
  那手竟是一个成年人的手掌大小!
  徐行之的低吟声微弱又绝望,却又似炸雷似的在他耳畔轰响:“兄长,救我——”
  徐平生挣扎着醒来,冷汗泉涌,惺惺惶惶,惘然四顾许久,他才用腰间佩剑支撑着自己站起。
  来不及整理凌乱的衣衫,他先掐住肩膀,尝试着活动开麻得抬不起来的胳膊。
  曲驰驭剑行风,翩然单足落于西南门侧时,徐平生正以此狼狈之态,和他目光相撞。
  曲驰将朱衣长袖一甩,将右手间的拂尘扬起,搭靠在左臂之上,温文地向徐平生微微点头行礼。
  曲驰向来是对谁都客气,不止一次被徐行之笑话礼节繁冗,即使是在此时此刻,他仍有心思去关怀旁人:“惊悸忧思,心烦懊,多饮二陈温胆汤会好些。”
  徐平生低下头去,拱手施礼:“多谢曲……山主。”
  “……代山主。”曲驰温声道,“如果不顺口的话,还唤我曲师兄吧。”
  曲驰到山之事,早经由前哨层层传递而来。他刚在西南门处落下,前来接引的弟子便赶到了:“曲师兄,请往这边来。广府君正在青竹殿中等您。”
  曲驰随他离去时,目光沉静转过守戍山门的几名弟子,只见他们熬得唇焦口敝,手指神经质地抚摸着衣摆或剑柄,怔忡望天者半,心思游移者又半,只有少部分人眸光清明,光焰灼灼。
  见此情状,曲驰神情未曾变化太多,眼睫微眨,静静把这些情景记录入心底,抬步走去。
  待他走后,几名弟子交头接耳道:“曲师兄这回来,该是同广府君商议两门联合抗魔之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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