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棋逢对手(84)
顾禺把他往椅子上一按,一点儿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他,“你都这德行了还没事呢?”他其实心里急得要死,殷朝暮变化太大,这副要死不活还强撑着的样子,跟从前意气风发的殷大少,至少差了四五个级别!殷少从前,即便表面上装得更优雅,内里还是跟他一样混账,从来不把人放心上的,要说有什么执念,也就是对他母亲的眼光比较放不下。
殷朝暮捧着水,眼睛被氤氲的水雾蒸得生疼生疼,眼眶红了一圈儿:“真没事。阿禺,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的那位姓顾的学长?”
顾禺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其实他何止记得,简直时时刻刻都膈应着这个“姓顾的学长”。
殷朝暮的声音都有点儿飘了:“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顾禺好半天才不自在地点了点头:“嗯……知道。”他掏出根烟想点上,但点了两次都没点着,有些烦躁地说:“你上次隐晦地提点我,不就是想让我查这个人么……我知道啊,我哥嘛。”
这回轮到殷朝暮诧异了:“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个人……”
顾禺更不耐烦了:“知道知道,刚刚那人跟我长得那么像,就是你那个学长,我那个便宜哥哥呗,怎么了?”
陆维自从进屋,就躲在卫生间不知道干嘛,这时候听到外面两人光天化日毫不避讳地谈论隐私,更无奈了。这两位不愧是青梅竹马,一个比一个嚣张。
殷朝暮皱眉:“那你怎么表现得这么平静?”
顾禺斜了他一眼,冷嗤一声:“比起你都能跟人家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我这也不算什么吧。”
殷朝暮被他堵住,惨笑道:“是,你这么说也没错。”顾禺没吭声,殷朝暮当他默许,于是接着道:“我想过了,你要不要去见见他母亲?”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顾禺:“我听说他母亲好像有点儿麻烦,你要是能帮他们一把,或许那对母子能看开点儿。毕竟一个人会走什么路子,都是被逼的。”
他这是隐约暗示顾禺在关键时刻施惠于顾疏,顾疏不一定买账,但顾疏母亲身为第三者又承了这份情,多少还是会注意些。他两人多年默契,顾禺自然一听就透,虽然不认为顾疏能掀起什么大浪,还是爽快地点头:“行,我听你的。我也正好有点儿事,要见见他母亲。”
殷朝暮放下心,前世他与顾疏最大的矛盾,就在于当众毁画后,他又因为自己的病不经意间与顾疏再次结下梁子。就像顾疏口中说的食物链,上层人一个毫无意识的动作,对食物链下一层的弱者,都有可能是灭顶打击。
“暮暮,看你脸色不好,先去床上睡一觉,本来就没多健康,死撑着给谁看呢。”
顾禺早发现殷朝暮自从见了顾疏后,整个人就有股说不上的不对劲,他是想先将人哄到床上去躺着,再慢慢拷问陆维。要知道殷朝暮这人别的不行,死撑面子倒是看家本领,问他还不如问狗,什么都问不出来。何况他见了这间宿舍简陋的样子,也大致料到平时生活肯定不怎么舒适,便想着亲自出去买点儿好的,给自家兄弟改善改善伙食。但他又玩不来这套你侬我侬,也拉不下脸来说“那谁谁,我给你买饭去”,就是他包养的小情人儿他也从没亲自张罗过吃住方面的问题,这时候当然要将殷朝暮哄着了,才好办事儿。
谁知殷朝暮听话地走到床边,却突然张口说:“小维?我有点儿饿了,盒饭你放哪里去了?”
缩在浴室的陆维一个激灵,心道:糟糟糟!赶紧奔到外面把盒饭递给殷朝暮,果然一扫顾禺,那位脸上倒是平静,但屋里气温明显就降了一个摄氏度。
“谢谢。”接过盒饭,殷朝暮勉强冲顾禺笑笑:“阿禺,你去把那边的事解决了吧,拖着没什么意思。”
顾禺皱着眉,神情中有股说不出的冷意:“嗯,是得尽快解决。那行,我先去看看,陆维……是吧?麻烦你多看顾着些。”
陆维自然满口答应,等顾禺风风火火走出门,才舒了口气儿:“诶,我说殷少,你这竹马和副会倒真是亲兄弟,连脾气都一模一样。”
殷朝暮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哦,你都听到了。”
陆维讪笑一声,搔搔后脑:“嘿嘿~你们声音太大了么。说起来,副会表现得更低调一点,但这两人眼睛里都有种光……怎么说呢,一看就让人觉得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殷朝暮手指摩挲着筷子,一言不发,弄得陆维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他看殷朝暮一小口一小口吃晚饭,在明亮的光线下透出那一段儿格外白净的颈子,有种脆弱又安宁的美感。陆维晃晃神儿,这是怎么了呢?明明他觉得副会和殷少站在一起的画面很美,怎么就变成这种局面了呢?
“殷少,东子说过两天要去打工了,他姐姐那事儿花了一些钱,他爸妈看上去都像老了好几岁的样子。”陆维闲着拣了个无关的话题,似乎看着殷朝暮这样慢悠悠吃饭,也是很舒服一件事。
殷朝暮若有所思点点头:“应该家里还有些积蓄吧。”
“这我不清楚,但肯定还是要存些钱的。东子说,他是真的怕了,这时候再出点儿什么事儿,那就真的顶不住了。”
殷朝暮停下筷,将桌上收拾好,走去浴室清洗干净,然后出来坐在床上笑道:“没什么是顶不住的。人的承受能力总比你想的还要强,永远不会有最坏的事情,因为总有更糟糕的在前方等着你。”
殷朝暮笑得非常软,又有点儿恍惚,陆维怪异地看了他两眼,打趣儿:“嘿,殷少,你说得这么有感触,我差点儿以为你自己也经历过这种事儿呢。说起来,你这种大少爷也能理解东子,真是挺奇怪的。”
殷朝暮摇了摇头,温和地说:“没什么奇怪的,我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不识好歹。”
陆维只当他随口一说,并不放在心上。他还记之前殷朝暮要洗澡,便去浴室给他调好水温,又晾了一杯热水放桌上,才披上衣服道:“殷少,我去医院看看东子姐姐,顾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洗完澡安心睡一会儿。”殷朝暮点点头,他不放心地又添了一句:“那什么,我知道你喜欢喝咖啡,但现在喝那个不好,给你晾了一杯热水,渴了就喝水。”
殷朝暮取了衣物进浴室,将衣服一层层脱掉,看着镜子里干净的身体,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昨晚顾疏虽然烧了脑子,但其实动作并不算粗鲁,他身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而且之后也帮他清理过,除了下身还是有点儿怪怪的,整体来说,昨晚彻骨的疼痛并没有留到今天。
可他还是觉得没洗干净。
就像有什么东西虽然已经被洗去,但那份感觉却一直存留在自己身体里。
昨晚被强行打开身体的屈辱,及不上躺在顾疏身下这件事本身的违和感来的强烈。
拧开花洒,水流倾泻而下,殷朝暮仰着脸一动不动站了很久。水声中似乎听到外面有警笛的声音呼啸而过,但他没有留意。等整个澡洗完都接近中午,陆维晾的水已经凉了。他躺到床上,想着一觉醒来,大概顾禺就会回来,却不想醒来之后看见的不是顾禺,而是王冬晨。
这是自从那天王冬晨进了她姐姐病房后,殷朝暮第一次再见到这个当初有点儿皮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儿,短短几天里,他整个人就好像脱胎换骨,变得不那么爱笑了。这两天他们各自都发生了些不太好的事,此时见面,竟一时没人开口说话。
王冬晨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嗓音有种撕裂的低沉沙哑,就好像一根弦被崩断后那种感觉:“陆帅说你病了,是么?还好,没有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