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棋逢对手(74)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既然要竞争,就要公平。”
顾疏颇好笑:“大少爷,你竟然说得出这种话,你是活在童话里吗?要公平……我拜托你去和你那些长辈说说看,你真可爱。”
“不对吗?本来就是要公平才有意义,虽然确实不实际。”
顾疏埋在他身上,肩膀一抖一抖,在极力忍笑:“哦,那是不是还有公开、公正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然皈依我佛,说真的,施主你慧根极佳,天生的慈悲啊!”说完还不过瘾,又冲他脖子上哈了口气,满意地看到那里变成一片粉红:“暮生,你可真是天真。”
殷朝暮这回彻底怒了,一把将赖在身上的人推起,“是,我是天真了,不像师兄你,阴谋手段层出不穷,看我就像看个笑话。”
那位被他推起来也不生气,“唉,我的大少爷,其实我很怀疑你之前怎么活下来的,你知不知道你的表现让我觉得自己很有胜算?”
这口气就太让人恼火了,虽然顾疏本意只是好心提醒,他已经把殷朝暮当自己人看,加上实在心中爱极了他那副明明就心思单纯,却故意做出高高在上一副“我很有城府”的样子,说话自然而然含着戏弄。尤其这种无时无刻注意形象不能放肆说话的表情,真是有趣极了!但听在某位摆着“我很有城府”谱儿的少爷耳里,就不那么有趣了。
殷朝暮冷笑:“师兄看来成竹在胸,是,你是有胜算,那又怎样。我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幼稚,我不会因为别人的卑鄙而放下自己的原则。”他挺了挺背,在家时他母亲就曾对他这种坚持表现出漠视的态度,到十八岁连家业都不曾放手半分,分明是对他失望至极。
临行前那盘棋,输处也非技法,而是策略。一个人的主张定了他的棋路,他与父亲棋风相近,却独独少了那份当断则断,失于阴柔。殷则宁曾评价他“妇人之仁,大事难成”,可他从来不肯有一丝改变。
即便经历一世生死,有些东西与生俱来,跟他那些穷讲究破脸面一样,早就融入骨血,至死不悔。他母亲下完棋曾说他“不是想不通,就怕不愿想”,大抵便是这个意思。
一个世家出来的子弟,竟然在内心深处还有这种想法,说出去只怕会惹来多少人怀疑、又有多少人嗤之以鼻。
可是人活在世上,总会有什么是除了爱情,更让人心动、更让人为之矢志不渝也要坚持的。
即便很可笑,他也从没打算改变。
顾疏看了殷朝暮倔强又委屈的脸好一会儿,忽然道:“你有没有发现,只要一生气,你就会喊我顾师兄?”
“师兄说笑……额,”殷朝暮淡淡回过去,却连自己都察觉到口气中的埋怨,于是改口:“你说的不错,或许你更适合当个大少爷。”
顾疏嘲讽地哼了一声,“大少爷?不需要。”他停了停,又有些纳罕,照孙金如隐约透露出的对殷朝暮父母的推崇,怎么可能养出这样的儿子来。
“你母亲没有说过你……嗯,我是指你有时候未免太理想主义了?”
殷朝暮平静地说:“我母亲她不怎么管我的。”
“怎么会?你不是殷氏独子?”
殷朝暮脊背挺得更直了,一段颈子也如白天鹅一样带出一份高傲:“大概是……我让她失望了吧。”
顾疏闻言收起玩笑的态度。初见时这人总是讲究仪表的做派让他觉得非常虚伪非常自大,但现在他却觉得有些心疼。这个孩子恐怕也知道自己被当作了布景板,只有装点门面一个功能;他曾经对殷朝暮这种仰着头说话的习惯很厌恶,觉得他惺惺作态,但现在却了解了这个人内心的坚持。
只有时刻仰起头颅,才能维持自己的坚持。他突然很激动,有种想要再次把眼前少年抱入怀中的冲动,但左手微微使力,克制住了,因为他知道少年不需要。
殷朝暮不需要这样保护欲浓重的安慰,他一直都是坚强的世家公子,从比赛时他就知道。
善良、坚强、仁慈、成熟,这样的少年,他觉得自己没有理由不陷下去。
顾疏静静看着他,语气平静地说:“是吗?那是她没眼光。”
猛地看向他,撞入一双深入幽潭的眼,里面慢慢都是信任。
殷朝暮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哑。
从来没有人觉得他做的是对,母亲对他放任自生自灭、顾禺走时轻松但暗藏遗憾的语气……以及一个个离他而去的殷氏老人,即便陪他到最后的严管家,虽然全心全意支持他,但未必不觉得他优柔寡断。似乎他这一生,来自母亲的肯定太少,而眼前这个曾经是、未来也有八成可能是的仇人,却从不吝惜给他认同。
“是……吗?你是唯一一个这么说的人。你……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母亲可是被誉为港岛商界最有眼光的几位之一。”殷朝暮低着头,控制着嗓音不那么颤。
“她也是我的骄傲,我一向相信她的判断。”
“我还是认为,是她不懂珍惜。”顾疏轻轻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丝。“记住了,你没有错,在我眼中,你才是真正值得骄傲的。”
殷朝暮听他说得夸张,只好勉强笑道:“是吗?可似乎事实证明我没你说得那么厉害。”岂止不厉害,他前世简直败得一塌糊涂。
“不,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也一定会证明自己没有错。”
自己想要的吗?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愿望可能不那么完美了。殷朝暮掩饰地背过身咳嗽两声,身后一只轻柔却坚定的力道把他扳过来。
“别哭。”顾疏的吻落在他阖起的眼上,蜻蜓点水一个吻,却让殷朝暮理智差点崩溃。
他说:别哭。
“没有,我没有哭。”
顾疏说得那么温柔,所以他怎么能哭?他怎么会哭。
第45章 不可挽回(一) …
一个人如果亲你的眼睛,代表他爱你。
殷朝暮不知道顾疏有没有听过这句话,但当这个吻落在颤抖的眼皮上时,他脑海中回荡的,正是这句话。
顾疏一面要他走,一面又拥着他,时不时亲一下他的眼、额头,或是吻吻他的发顶,动作缓慢又温情,带着浓浓的满足与惬意。他扳着殷朝暮的身子,让他靠在他怀里,开始殷朝暮当然不肯,但顾疏的吻、顾疏的手都太暖,暖得他一颗心都有些动摇,慢慢慢慢就从挺直到依偎,再到整个人投身别人怀中。
这个姿势他不习惯,但顾疏似乎非常喜欢,一下下抚着他的背,下巴磨蹭他埋在发丝中的耳尖,就像一只餍足的小狗。
两个人都有些痴傻,就这么保持着偎靠的亲密姿态,完全注意不到时间变化。直到有人来送酒,殷朝暮才脱身起来,略微不自在地转移话题:“这里不是建在底下么,怎么还有窗户和窗帘?”
顾疏退后两步,张开手臂,笑着说:“暮生,过来。”
那神情那手势,自然地就像召唤默契的情人,殷朝暮暗恼: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啊!脚下打了个转儿,故作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顾疏等了一会儿看他家大少爷不过去,于是扯扯身后的窗帘:“你不是想看有没有窗户吗,过来呀。”
于是殷朝暮磨磨蹭蹭挪过去,落入某个早就准备好的怀抱。顾疏还介于男孩儿和男人之间,有时候举动非常嫩,比如现在,殷朝暮本来是想摊牌划界限的,结果不知怎么就发展成这种黏黏糊糊的情况。也难怪苏学以为他疯了,这样子完全不像一个理智的人,时时刻刻除了抱着他挨挨蹭蹭,就是每隔几分钟落下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