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对我求而不得(70)
黑衣魔修不理他,只向两个小辈挥了下手,似赶苍蝇般轰人,“还愣着干嘛,你们俩赶紧跑啊。”
一直身体僵硬不能自己的齐佑天,蓦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他深深鞠躬,“前辈大恩大德,我不胜感激。”
“别谢我了,快走。”黑衣魔修大模大样地背过身去,他忽地又转头了,“小炉鼎,把你的剑留下。我没有趁手武器,唯有那把剑还凑合。”
虔子文乖乖把剑抛了过去。他们俩不由分说转头就跑。
刚有个仙君想出手,就被白羽一道剑气吓退了,大地开裂裂痕纵横,也溅起了一地尘土。
“有我护着他们两个,我看谁敢再上前一步。”
第44章
那道剑气只是警告般挥出一下,被扫到的人却情不自禁接连后退三丈。
诸多仙君严严实实围拢成的一个圆,忽地溃散了缺了一块,谁也不想造孽地去挨那一剑。
即便白羽死了几百年,他的剑仍是和当初一般,俾睨众生威力非凡。
独独一个人没有后退,晏歌甚至迎着剑光向前走了一步,不躲闪也不眨眼。
那道剑气刚触到他的衣襟,已然消散得一干二净。黑衣魔修扬了扬眉,“晏歌仙君么,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胆识。这么多人里,唯有你像点样。”
天幕海为首的两名天官对视了一眼,他们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就算是几百年前的白羽,面对诸多修士的围攻也只能身死道消,现在白羽修为大不如前,他又能拖延多长时间?
万一让那两个小东西逃了,才是天大的麻烦。晏歌却说:“我恳请诸位,让我和白羽说几句话。”
宋天官不悦地眯眼,“若是耽搁了大事……”
“由我一力负责。”晏歌云淡风轻地回,“齐佑天是我的弟子,我自有办法控制事态。”
虽说晏歌平时脾气很好没什么威严,他认真的时候,仅仅一句话就让人心生退意。
两位天官的脸又红又白,他们也不得不妥协。刚刚退后的诸多仙君们,又齐齐后撤了一丈。
说是不听不看也未免可惜,不管是谁都忍不住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位亲手斩杀白羽的晏歌仙君,还有什么话可说。
面对诸多人的注目,晏歌长睫低垂,一字字地说:“白羽,我心仪于你,至今未改。”
被表白的白羽轻慢地一抬眉,“你脑子坏了,我只当你再说疯话。”
他掌中那把赤红的剑扬了起来,剑尖向外直指晏歌,“我和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仇怨倒是挺深。”
自从白羽抬起那把剑的瞬间,他瞬间变了个模样,变得冷然变得锋锐。眸寒若冰,骨如剑锋。
纵然他仍旧绝代风华丽色动人,却没人再敢瞥一眼。他站在那里,整个人就是一把出鞘之剑,是嗜血的剑杀人的剑。
青衣仙君上前一步,剑芒劈碎他一缕头发,也割破他的面颊。一缕浓红血迹,从伤口渗出。
“这不是废话,是我憋在心中好几百年,却一直未能说出口的真心话。”晏歌低着头垂着眼,不让白羽看他的眼睛,“这几百年来,我对你日夜思念,未能忘怀。”
“笑话。”白羽殊丽绝伦的脸上露出讽刺的微笑,“你心仪于我,所以干脆一剑杀了我,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心爱之人的?”
晏歌继续往前,纵然那剑气抵在他的眉间,搅动他的神魂躯壳都动荡不安,他仍是执着地倔强地往前走。
直至最后,他离白羽只有一步之遥。一抬手,就能碰到对方的面颊。
青衣仙君站定不动了,他一寸寸抬起了头,琥珀色眼睛里似有火灼,“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才想杀了你。白羽魔尊绝代风华修为非凡,修行百年就已是化神修为,你这样的人,只合该被仰望注视,永远追赶不上,这我都明白。”
“可我起了贪念,我想把你拢在掌心,看你褪去那层云淡风轻的外皮。我想看你呼痛看你哭泣,看你为了我而痛苦,我想让你一颦一笑都仅入我眼,别人无法瞧见分毫。然而,我没那个能耐,天底下也没谁有那个能耐。”
他终于说出来,说出了他的贪念他的欲望,他只能深埋于心中几百年,让他每时每刻都如被火灼,却无处诉说的痴情。
晏歌简直快要落泪,更多的却是狂喜。
先前他察觉到虔子文的异常之处却从未处理,心里也是隐隐约约在期待这一天,期待能将自己的苦楚自己的不满自己的挣扎,都如数讲给眼前这个人听。
白羽是罪魁祸首,也是他的心上人。
天道毕竟是钟情于他的,当真让晏歌等到了这一天。
就算眼前的白羽,没有肉身只是一缕残魂。就算白羽对他冷言冷语不瞧一眼,就算白羽想要杀他报仇,这有什么关系呢?至少现在白羽眼里有他,也仅有他一人。
晏歌低声笑了,笑声嘶哑他自己听了都觉得可怖。笑声却止不住,晏歌笑得肆意笑得痛快,笑到眼角都落泪了。
他一伸手拭去了眼角的泪,又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魔修。
黑衣魔修魔修嘴角微翘,看他如痴如狂似要疯癫,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唯有一片冷然杀意。
“真好啊,至少你现在肯看我,而不是对我置之不理。”晏歌忽地不笑了,他嘴角一抿,仍是那个风轻云淡恍然若仙的大能修士。
“你疯了。”白羽断言,“大概几百年前就疯了。”
“我为你疯了,可你不承认这一点。”晏歌心平气和地答,“你的眼睛永远是向上的,看着无尽苍穹看着人间悲喜,自己却始终干净纯粹不染凡尘。”
“于是我就想,若是有一天你落了难遭了劫,那该有多好。也是我运气好,也是天命注定,当真让我等到了这一天。”
回忆往昔的时候,晏歌的神情分外温柔。他不用再看白羽了,只痴痴望着自己的右手,执剑的手染血的手。
白羽胸口渗出的鲜血,从剑锋滑落温度刚好,并不灼烫而是暖融融的。
晏歌也曾品尝过那一点血迹,一样的咸腥,然而其中却有与众不同的芬芳,感动得他当场落了泪。
那是他心仪之人的鲜血,他手刃了自己心爱之人。从那时开始,晏歌就明白,白羽这个名字注定是他一生无法摆脱的梦魇。
果不其然,之后晏歌起了心魔。他会在各类心魔幻境中看到白羽,嗤笑的他不屑的他,偶然温柔的他,心魔太鲜活也太动人,
偏偏在诸多心魔幻境中,晏歌都看不见白羽的脸。仿佛从他杀掉白羽那天起,就亲手斩断了两人的联系。
几百年过去了,白羽也不曾入过晏歌的梦。那小气至极的魔修,大概真是恨极了他吧?
晏歌只觉得,纵然被人恨,也好过被白羽忽视。他毕竟成功了,至少曾有那么短暂的一刻,白羽专心致志地凝望着他,眼中唯有他一人。
青衣仙君吐出了口气,也把他这几百年的焦灼不安也吐了出来。他一抬眼,那双琥珀色眼睛仍是清澈透亮无有异色,“我曾说,我愧对于你,你觉得这是我假惺惺的话,只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我后悔,是因为自己背弃友人可谓不义,因而后悔。”晏歌再向前一步,他与白羽呼吸可闻,“但作为一个心仪于你,却求而不得的人,我只说,我并不后悔杀你。”
“因为在那一瞬间,你是属于我的。”
晏歌想伸手触碰白羽的脸,被黑衣魔修厌烦地扭开了。那眼神真冷啊,像千万把剑直戳着他的心他的魂。
白羽眼睫一沉,淡淡地说:“你自己痴念不得,与我无关,疯了也活该。但你当初戳了我这一剑,我要加倍奉还。”
剑锋挪到了晏歌的脖子上,割破肌肤渗出血迹,晏歌兀自不动,他反而笑了。
青衣仙君笑着摇头,字字坚决,“不,我不会让你杀了我。恰恰相反,我要再杀你一次。”
“再杀你一次,也许我心魔缠身无法解脱,也许我摆脱心魔从此飞升,我都不在乎。你是我的,从始至终也只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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