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科学事件簿(185)
活了这么久,直到此刻,英理忽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快乐。
她终于遇见一个真正理解她的人。
连蕙珠无法成为「那个人」,周靖琳成为了;在她起初完全不抱持任何期待的情况下渐渐成为了「那个人」。
面对靖琳的凝视,英理忽然笑了。她掩嘴,难得放开束缚的大笑。
就像完全沉浸在这特別的气氛,靖琳也笑了,她没问英理为何而笑,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
绿灯了。
白色小车向前奔驰,而车内笑声渐歇。
「我查了妳说的那个男人的出入境资料,」靖琳主动带起另一个话题,「大致上没什么问题,不过……」
「不过?」
「他登记的出生年月日,我觉得……有点特別。」
英理皱眉,「怎么说?」
「他所登记的出生日期是一九八三年……」靖琳复诵著资料,「跟韦依珊的出生日相比,他们只差了十个月!」
「十个月还算合理呀?」英理直觉地说,随即想到他跟韦依珊两个人的长相。
尽管长相的老化与否牵涉到许多层面,但韦元成跟韦依珊,从外表看起来就不只相差十个月。
「是没错……不知道!我总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有点疑问。」
韦元成来台后,为了唤醒韦依珊的记忆,曾展示过不少照片,但看来看去都是近几年拍的,并没有两人成长或求学时期的照片;且某些照片两个人看起来不像兄妹,反而更像是……
情侣?
『Tori是不可能会在台湾交男朋友的!』当他得知冯怀生就是韦依珊在台湾的男友时,他表现出难以接受、不可置信的态度;远超过寻常应有的「惊讶」反应,而是「崩溃」了。
当问他为什么不可能的时候,他一时语塞,只是反覆说着「就是不可能」……
「确实有点疑问……对了!今天做过脑部检测之后,韦依珊的记忆也恢复了片段,我刚刚说检测很顺利可不是乱说的。」她翘起长腿,「她想起了事故发生的瞬间。」
「哦?」
「嗯,而且如果叙述可靠的话,与她一同攀爬奇莱主峰的,还有另外两个人!」
「另外两个?该不会……」靖琳倒抽一口气。
「啊。那两个人为了抢走她身上的某样东西出手胁迫,并在事后将她推进地堑。」食指用力抵住眼镜,英理缓慢却清楚地说:「因此,这并非一起意外事件……
「而是谋杀。」
***
由于是谋杀未遂,所以隔天靖琳就依循平常受理案件的内部流程,把事情始末,以及调查至今的结果呈报上级。毫无意外的立刻获得了调查许可及批准。
不得不说,有个刑事局长的老爸作为靠山,有时还挺方便的?
离开组长办公室时,靖琳对英理亮出热腾腾的搜索票,此举换来她的一抹浅笑;她们默契十足的奔向刑事组大门。
「话说回来……妳昨天说那两个人是为了抢夺韦依珊身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么有价值啊?」
「目前还不清楚,只是……」英理沉吟了一会儿,想起昨天韦依珊的喃喃自语,「在结束回想之际,她嘴巴念念有词地说着……」
钥匙。
钥匙,不见了。且左手还拉着衣领……若某样细小的东西特別重要,而把它佩掛在自己的脖子上,似乎也相当合理?
「钥匙?」靖琳微楞,「是家里的钥匙吗?还是车钥匙之类的……」
「不清楚。但她男友明确表示她租屋处的钥匙目前保管在他手上,我想我们有必要去她住处做一次详细彻底的调查。如果她有私人车辆,也不能放过。」
「所以我才申请了这个嘛!是不是很聪明呀?」
推了推眼镜,英理仰头一笑。「是是是!」
177 14记忆之钥-8
为了能顺利搜索,她们连络了冯怀生,并向他说明了目前事情发展的情况;冯怀生还一脸惊讶,表示昨天他与其余三人会合之后,她们完全没向他提起这件事。
「要是有人真的蓄意谋害依珊,那就太可怕了!」他抹著脸,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这个世界本来就很可怕。英理接过冯怀生手中的那串钥匙,顺利借着它打开韦依珊的租屋处大门。
一名来台工作的单身女子,住在闹区的饭店式公寓小套房,就空间而言已是完全足够。十一坪大小,卫浴、厨房样样齐全,且起居室与臥室还以小阁楼做区分。
「为了保险起见,我问一下。」靖琳走进套房,并戴起手套,「在韦小姐发生事故之后,你没进来过吧?」
「有!我来过。」冯怀生老实回答,「但只是检查冰箱里的生鲜食品,还有整理她的登山背包,其他什么都没动!」
整理了她的登山背包?听起来不妙。维持现状的话应能保留更多线索。
靖琳慢条斯理的「喔」了一声。「我只是问一下而已,你別紧张!这是我们刑警搜索前的例行公事!」
「原来如此……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他皱眉,盯着来电显示后微叹。「是我!嗯……」
他因接听电话而走远,靖琳收回视线,发现英理已经开始毛发样本的采集了。
「妳也太快了吧?对了!今天妳不用回学校上课吗?」
「这星期考试周;我让我的学生交期末报告,所以连监考都不用。」英理用镊子夹起类似头发的样本,放进透明夹链袋中。
「难怪妳最近整个晚上都盯着萤幕看!」
「是呀!毕竟还是得打学期成绩的。」白色手套轻抹过磁砖地板,「依这落尘量来看……起码三个星期没打扫了。」差不多就是韦依珊出事至今的间隔。
「刚刚他的说法,妳听见了吧?」靖琳压低声响说。
「嗯。检查一下冰箱。」
「我来处理。」
两个人专心搜索,而冯怀生讲完电话后不敢入内打扰,於是站在门口观看。
登山背包就如冯怀生所言,被洗干净倒吊在阳台晾干;整个包包的东西都被清出来了。想找到毛发或指纹之类的线索,可能性已微乎其微。
靖琳绕了浴室一圈,里头清一色都是女性用品。「冯先生!你是不是很少在你女友家过夜啊?」
「呃!我跟汤博士解释过了,我们平常见面都在外面;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只来过两次。」
「原来如此。」
「周警官,妳上来一下!」英理在臥室,也就是阁楼发出呼唤。
「哦!」她回应,正準备上楼时,冯怀生的手机又响了。
「这家伙还真是电话接不完……」靖琳皱眉,拾级而上。「怎么了?」
「发现两样可能很具价值的东西。」
她抬眼,冷不防被放在桌面的刀架给吓到!「哇!有、有刀耶!是真刀吗?」两把长的、一把短的,「妳是说这个?」
「当然不是;那只是韦小姐的私人收藏。」已事先知情的英理连看都不看一眼,「我指得是这两样。」
床头柜摆著笔记型电脑,而另一个则是小型电子保险柜;它就放在衣柜深处。
「啊!」靖琳靠近保险箱,四处查看,「这个……好像没办法用钥匙开?」
「嗯,是密码锁。」英理的指甲轻敲电脑,「韦依珊获救时,手机因浸水而无法修复资料,导致可能的线索完全中断……但这台电脑里很可能保存着我们需要的线索!」
「例如那两个把人推下悬崖的凶手是吗?」
「是呀!应该多少会有照片或是社群网站的档案之类的。」
「那得把这两样东西全都带回组里!」
「除了这两样,」英理拿出韦依珊持有的那串钥匙。「她的车也得顺便搜索一番!」
韦依珊的车就放在随着租屋处一起租赁的地下停车场;由于是知名药厂的研究员,收入十分不错,因此毫不意外能负担起一辆中大型房车的开销。
英理跟靖琳依照程序采集指纹跟毛发準备带回去化验;打开后车箱发现一把沾有泥土的登山杖。
「这把……」英理拿起来端详,「是韦小姐惯用的装备吗?」
「呃!是,应该是她带去爬山时用的。」
「我想厘清一点,她去爬奇莱山是自行开车而不是坐別人的车,对吧?」
「嗯!这辆车是我特別请拖车拖回来放的,花了不少钱啊!」
「嗯……我了解了。」英理沉吟了一会儿,「对了!想请问一个有关韦小姐的个人习惯。」
「请说?」
「这串钥匙,」她拎起韦依珊的家门钥匙,「她通常怎么收?」
冯怀生不禁失笑。「当然是放在她随身的包包里啊!」
「那她平常在脖子上会习惯佩掛任何特別饰品吗?我记得你说她有宗教信仰。」
「如果汤博士指得是十字架的话,这倒是没有。」冯怀生拊著下巴思考,「掛在脖子上的东西……我唯一想到的只有她的工作证。」
「那上面有磁条或是芯片什么的吗?」靖琳忽然插话,「就是有类似钥匙之类的功能……」
「有!那不仅是拿来打卡用,出入实验室也需要感应,好像就连无尘室跟开置物柜都要用!依珊曾说她们已经到了没有这张卡就无法上班的地步!」
靖琳低喊,「汤英理!」
「啊,他们要抢的想必就是这个。」为求慎重,英理询问他,「我确认一下,你说的那张工作证并未在韦小姐获救时一起被寻获,对吧?」
「说到这个……的确是没有!可是,依珊她会连去爬山都随身携带这张卡吗?虽然它的确很重要。」
「我认为有可能。」她微笑,交还钥匙。「总而言之,多谢你的协助。」
「別这么说!光听到依珊遭到別人谋害,我就不自觉毛骨悚然!到底是为什么……」无预警的,电话又响了!冯怀生一脸歉然,「是连医师打来的!」他对英理说,立刻走到一旁接听。「喂!连医师,是依珊又怎么了吗……」
「欸!」靖琳轻扯她的衣袖,「妳不觉得这个人怪怪的吗?一直接电话耶!」
「他家经营工厂,与员工或客户接触都有可能吧?更別说他目前还是失忆小姐唯一依赖的人。」英理不甚在意的耸肩,「东西都已经搬上车了,那我们先去药厂一趟。回刑事组之前先告知失忆小姐我们暂且扣住了她的个人电脑跟保险箱;如果她能够顺利回想起密码的话,不仅能得知里面装了些什么,或许也能帮助她恢复记忆。」
「嗯!就这么办。」靖琳嘟著嘴,眼看冯怀生渐行渐远;她拿出手机,很快输入了一串讯息。
*
药厂方面一听到刑事组要介入调查,一反常态的如临大敌,直说:「韦依珊的工作场域涉及研发部门内部,是高度商业机密,如果要到现场进行调查,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