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科学事件簿(149)
一看见旗袍,周增祥就像碰到烫手山芋般丟下,反而因此让夹在其中的卡片露出一角。
「这……妳怎么拿到的?」
「呵!看样子你还记得嘛!」她起身,拾起卡片,「卡片虽然是转印的,但你的字迹我还不至於不认得;你要不要看一看,再来跟我解释你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周增祥咬牙,终究没接这张卡片,「说啊!你忘记了吗?还是你想假装你没跟你之前的下属产生暧昧?」苏慧泉用力推向他,「我帮你说吧!你搞上的女人,就是之前绑架我的那个人!因为你当年的风流帐,害得我、净薰都差点赔上一条命、被人清算!不仅如此,你还跟人家生了一个女儿!」
苏慧泉这记巴掌打得又急又响,令周增祥完全说不出话来。
「净薰出车祸住院时……我第一眼看到那姓周的女警就觉得很眼熟;她们母女俩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而她的浓眉大眼,却跟你有那么一点神似;我原本没想这么多,直到看见这些……所有的线索才一个个全部串起来!」
面对妻子的哽咽控诉,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慧泉!妳听我说……那都是我遇上妳之前的事;绝对不是我刻意脚踏两条船……绝对不是!」
「那你究竟有没有辜负人家?知道她帮你生了孩子吗?」
「我……」他一时语塞。
「你不知道对不对?」即使泪流满面,苏慧泉依然笑了。「不然你绝不可能让那个女警去保护净薰!她也不知道生父是谁……不然整件事早就曝光了!」
他深呼吸,「对不起。」
「人渣!」她狠甩他一巴掌。「你还记得你当年求婚的时候……你对我说什么吗?」
周增祥忍痛挨了下来,「在第一次见到妳的当下,我就已经喜欢上妳了!」
眼泪滑落嘴角,苏慧泉抹去后点点头,「我爸……我爸一直说,你会有出息的;因为……你的眼睛跟別的男生不一样!他说……你一定会好好照顾我,不让我受任何一点委屈!他这么说!」
「我从没听过他这么称赞过一个男人……」周增祥不发一语,她转而抓起旗袍,「我相信了!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你是不是也会用同样一招去诱惑其他女人?」
「不……」
「我爸担任幕僚的那段期间,也给了你不少支援吧?现在看起来……你眼里的光芒不是对我的爱……而是对权力的欲望!」
「不是这样的!慧泉!妳听我解释……」
「你走开!」她把旗袍往他脸上扔,同时制止他想拥抱她的企图。「光想到你为了攀上我们家,狠心拋弃一个怀了孕的女人……而且还是你单位里的下属,我就替你感到恶心!」
「慧泉!不是妳想得……」
「滚!」她提起包包,扭头就走!
大门重重在他眼前关上。
周增祥眼睁睁看着怒不可遏的苏慧泉离开,他沮丧又后悔的抱头,不预期的,在楼梯间听见了窸窣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周净亭进入客厅时一脸无辜,「我、我被妈的怒吼吵醒……想说来看一下,呃!怎么回事?」
他立刻将旗袍塞回纸袋,无奈命令道:「不要问,回去乖乖睡觉。」
「哦、哦……」
他丟下纸袋,眼神重新聚焦在那张卡片上;他拆开来看了几眼,没看完就动手将卡片给撕碎。
『我想她应该是恨你的,毕竟你曾经给过她一个名为「家庭」的憧憬』……』
汤英理判断正确;李月娇把他赠送的东西保留如此多年,想必就是要让他的家也嚐嚐分崩离析的滋味。
拜这招所赐……现在就连苏慧泉,也要恨著他了。
*
「该睡了,脑科学家?」
汤英理抬眼,发现周靖琳正擦著头发面对她;靖琳眼睛弯弯,眼珠反射著晕黄光芒的温暖。
「啊,都这个时间了?」
「是啊,十一点多了。」靖琳撑着下巴看她;两人对看着不说话。
为了掩饰尴尬,英理直觉去动酒杯,才发现早已喝光了,「反社会人格……」
「我餵过了;妳住院检查这两个晚上她超级黏我的!」
「哦?这家伙……会不会养到后来分不清楚谁才是主人呀?」她耸肩,起身收拾红酒杯。
「汤英理。」
趁着英理清洗、擦拭的过程中,靖琳绕过分隔厨房与客厅的长桌,「那个……妳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跟我交代?」
擦拭水珠的白布为之一顿,又听靖琳说:「我是想避免尴尬,而且觉得……局长只找妳谈,妳又把我拉过去,可能会让妳们的对话稍微感到顾忌;但那并不表示我不想知道哦。」
她的目光显得游移,靖琳抿嘴,「我从小组室里一路观察妳到刚刚,发觉妳一直在找资料;怎么了?是不是局长说了什么,让案情多了其他线索或疑点?尽管我不了解我妈究竟会怎么打算,但只要妳稍微提一下……或许、或许我也可以帮忙想呀!」
靖琳的笑脸近在眼前,英理暗叹,搁下酒杯后道:「多亏周增祥的说法,至少厘清了一件事。」
「什么事?」
「阿姨不是下手杀害他们夫妇俩的凶手,这一点阿姨在跟我通话时也提到。」许是担心靖琳混淆,她再度强调,「阿姨确实涉案了!但下手杀害甘硕宏、许笙雅两人的,不是她。」
靖琳掩嘴,不光是因得知事实而稍感安心,也为英理讲述时的疏离口吻而讶异;为了不让自己带入太多情绪,她刻意在称呼上疏远了自己的生父生母。
「那、那……她究竟担任了怎样的角色?」
「据说原本是她一人执行,周增祥在事前与她接触,为了怕她心软下不了手,所以多加了另一个人;那个男人,才是真正杀死甘氏夫妇的凶手。」
「心软……会不会跟谭姿莹所提到的另一个人有关?还是说……是因为怀了我,情绪起伏变得很大,所以连带的像杀……人这种事情也不像以前那样果决?」
「我认为是怀孕的关系。」英理语带保留。「可以说是意识到自己也即将成为母亲,在面对与自己角色相同的任务目标时,她的态度产生了摇摆不定。」
「而且还有妳,虽然当时的妳已经六岁了……」靖琳茫然摇头,「要对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下手,要是我妈,一定会产生犹豫的。」
「啊,这是很合理的推测。」
「那凶手呢!局长有说那名凶手的身分……」见英理摇头,靖琳的眼珠瞪得有如小碟子一样大!「没说?」
「嗯,掰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还说自己怕那个男人……当初是他下属的人!」
「哦!所以妳现在凭著一点线索,拼命的在找那个凶手的身分?」
英理抬眼苦笑,「哎……我说妳也未免太了解我了吧?」
「不是只有妳懂得那个什么……心智推理的好吗?」靖琳忍不住笑了。
心智推理,透过所观察到的线索来猜测另一人心中所想的事情。「妳居然会用这词汇!我该称赞妳好学吗?」
「妳可以称赞呀!」她扠腰,两人同时笑了。
「总而言之,事情大概是这样;而了解到阿姨把目标放在当年与此案有所牵扯的人之后,我们也可借此推测她接下来可能的行动了。」
「妳觉得呢,会是谁?」
「我直觉认为她跟周增祥之间的恩怨还没有完。」她双手环胸,「別忘了,周净薰其实是石昌云的目标,她的目标是名单;故意只打伤他,不完全是仁慈的表现……」
「对,我妈其实在拿到名单后,可以把局长给杀了!」
「但她没有;因为她要继续用自己的方式折磨他!」英理冷冷地说:「那个让她对家的憧憬完全毁灭的男人……让他就这样死未免太便宜了!」
「家的憧憬?」
意识自己差点说溜了嘴,英理赶紧另找借口!「我是说……因为周增祥的决定,让阿姨陷入了进退两难的身分!毕竟经营『纪凡希』也是周增祥的主意……在那样的环境下,很难组织一个正常的家庭,不是吗?」
「嗯……没人比我体会更深刻!」靖琳自嘲一笑,「那,局长有说当时我妈跟谁交往吗?」
「他,没说。」
「哦,这样啊?毕竟只是上司、下属之间的关系吧!」靖琳难掩失望,「看来只能亲自问她了!」
「周警官……」
「嗯?」她把毛巾掛在脖子上;英理知道她要準备吹头发了。
「不,没事……妳先去吹头吧。」
「欸?」她再度转身,「汤英理,妳今天真的怪怪的耶!」
「啊,因为明明答案就在眼前,但是他就是不肯说,搞得我心情也变得焦急起来!」她推著眼镜,「好了啦,妳去吹头发,我待会儿也要準备休息了。」
靖琳好不容易才再度回到浴室去,英理松了一口气,顺手阖起笔电。
*
待靖琳入睡,英理很快又专心回到她的调查。
只是在周增祥小心的防范之下,线索实在少得很可怜;她原先查到的那只陶瓷牛的登记署名只是姓名的英文缩写,且他在除役后显然换过一次身分……应该说所有的国安局特务都必须经过这道手续。而李月娇就是为此才不惜代价也要取得名单。
据周增祥所言,那名凶手是除役后过得最好的,慈善家、业余高球选手、企业家、模范市民代表……她花了很多时间在套用这么多不同的身分,却迟迟无法得到一个确切结论!
他究竟是怎样的企业家?做什么东西?身为大老板,打高球是一项很平常的休閒活动;如果是大企业,那成立基金会节稅做慈善也是极为常见的……
「还有没有更明确的线索?」她托腮,不断不断的回想她与周增祥之间的对话。
『华江桥的命案,我怀疑极有可能就是他做的……』
忽然间,英理的脑海灵光一闪!
名单上总共有十个人;当初彻查彭昊泽的案子时已清查过最后三人,两人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她记得两人都在国外,一个成了旅游作家,另一人则是长期旅居外地,退役后就再也没回过台湾。
而最后一人,则因为曾经犯下案子而正在服刑!
萧顺帆。英理记得他的名字,稍微搜索之后,此人的资料清楚跃於萤幕。
他因多项窃盗前科而多次进出监狱,两年前才又入狱,就在土城看守所。
红酒沾唇,英理紧盯着画面上他入狱服刑时的照片。
希望他知道那名冷血凶手的真正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