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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始于夏日(8)

作者:它似蜜 时间:2018-11-16 22:50 标签:甜文 养成 兄弟 年上

  “江口组是什么?”
  “江口组啊……”顾忌车上还有别人,时湛阳没有立刻回答,就算只有他们兄弟俩在,他其实也不能说太多,秘密是从开始就固定住的。等他斟酌好一些词句,准备粗略解释一番时,却发觉邱十里已然在自己手掌下睡着了,他照着肩膀一搂,那轻薄又均匀的一呼一吸,就落到了他的怀中,那滑溜溜的,被静电带起的发丝,就蹭上了他的胡茬。


第七章
  虽然是靠做凶险生意起家,但时家注册的产业众多,在南湾区的“小硅谷”有栋专门的科技大厦用来办公,平时也对外合法销售针对民间用途的装备产品。
  已经是夜里两点多了,整栋大楼都是黑的,邱十里仰头估算,至少30层,他想。果然,电梯里的按钮一直延伸到36,但时湛阳的办公室却在12层。
  “楼层太高消防不好营救,”时湛阳解释道,“ナナ以后买房子,也要选5-13层的,安全性最高。”
  邱十里盯着上行的数字昏昏欲睡,“我不买房子。”
  “哈哈,也对,”时湛阳笑道,“但你总会长大的呀,长大就在我这层工作。”他把邱十里领出了电梯,指纹刷开一道道防爆门,进到了自己平时常待的地界。
  那是个套间,办公室、待客室、小厨房,配上一个卧房一间浴室,或许是面积太大而杂物太少的缘故,显得空旷。时湛阳倒是觉得此处比较自在,留在旧金山却又不想回家的时候,他就会住下来。
  看小弟实在太困,时湛阳就要他先洗个澡,然后直接睡觉。原本的衣裳脏得不能要了,方才也只在24小时商店买到了换洗内裤,时湛阳只得在自己的衣柜里翻。他找了件质地比较柔软的纯白衬衫,放在床尾搭好,又给一个马仔发了条信息,要他早上送衣服过来。
  随后他放下手机,从枕头下面翻出本小说来读。《The Great GATSBY》,很经典的一本书,也很薄,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的书单遗漏了它。
  书页折角在一多半的位置上,上次读它,还是时湛阳去沙特之前,瓦蓝天空下的沙漠、绿洲里的玻璃城市、昏沉寂寞的午后,那位当地皇室的买家居然要求在自家游艇上晒着日光浴谈,想想也是小半个月以前的事了。当时弄得他草木皆兵,做了好几手准备,最后一手也没用上。
  没用上是好事。时湛阳很庆幸没有节外生枝,自己迅速签好了那单生意,在邱十里的生日前赶了回来。
  淋浴声模模糊糊的,把此夜衬得更静,时湛阳一目十行,大段大段偷情的情节被描写得旖旎又细致,充斥着目空一切的绝望。说实话,他并不能理解盖茨比对黛西执迷的爱,他把这个精明男人的一切愚蠢看在眼里,但又好像有些许的羡慕,这种莫名的情绪令人烦躁,他又想抽烟了。
  浴室突然传来“咚”的一声。
  时湛阳放下雪茄剪,“ナナ?”
  “……我摔了一跤。”邱十里的声音闷闷的,听得出来他在努力把话说清楚,“我喝多了。”
  “有没有受伤?”时湛阳站在门口,哗啦啦的水声更近了。如果邱十里年纪再小上五岁,他就会直接推门进去,早年他们经常在疯跑、打架、滚作一团过后,一块脏兮兮地泡澡,邱十里最喜欢趁他不注意拿水泼他,他也就次次装出心不在焉的样子等着被泼。但放到现在,就是不可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消失了,又有什么东西长了出来。
  也许是身高吧,虽然邱十里对169这个高度耿耿于怀,但对于时湛阳来说,这已经足够证明成长,不可逆的成长。
  “ナナ,你还好吗?”他又问道。
  “我没事,”邱十里终于回答了,“我站起来了,马上出来。”
  时湛阳哭笑不得,看来摔得并不轻,他先前就不该让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喝那么多酒,现在后劲上来了,他又什么都做不了。
  他坐回床头,继续扫视那些露骨的念白,“咔嗒”一声,浴室门开了,温热湿润的气体飘散过来,邱十里在他身后问,“我能穿这件吗?”
  “嗯,就是给你的。”时湛阳没回头。他想,是不是应该去检查一下伤到了哪儿?又想算了吧,男孩子本就不用这么娇气,更何况自己这个天天爬墙上树的弟弟。
  邱十里倒是非常开心的样子,“哎,太大了,这个料子,好舒服啊。”酒意一旦上来,口舌磕磕巴巴,连嗓音都轻飘飘的,他好像在扣扣子,又好像在擦头发,随后他爬上了床,时湛阳一转脸,正看见这人在往被子里钻,蜷着躺下,半长的发丝一绺一绺地散开在白枕头上,“你去洗吧,哥哥。”
  像是为了要时湛阳放心,邱十里还乖乖给自己掖了被角,老实地闭上眼。
  时湛阳则想,不热吗?
  “晚安。”他轻声道,放下书本,把空调温度降了两度,拎着睡衣进了浴室。
  血污是种很难洗干净的东西,时湛阳每次都会觉得越洗越脏,泡沫冲下去,再冲一遍,皮肤都搓红了,粘腻的触感仿佛还在。他明白,这是错觉,是用意志和习惯可以克服的症状,他都已经错觉多少年了,也没怎么样,所以他洗得也不算慢。
  十几分钟后,时湛阳穿得整整齐齐,从浴室走出来。
  没有吹头发,觉得太吵。
  邱十里似乎的确是睡着了,趴着躺,嫌热似的,把腿从被子里伸出来,两条还分得很开,这就把床占了一大半。时湛阳也的确困得要命,发愁地想了想,拎着他脚踝,小心翼翼地把他往边上挪了一下。
  比预想中轻了不少,那截脚腕,也细得好像一折就能断。时湛阳本以为自己对人体的分量手感很准,或许,他该让邱十里再多吃点肉了。
  邱十里立刻醒了,迷糊着揉眼,腿往被子里缩了缩,“兄上?”
  “睡吧,ナナ,已经三点了。”时湛阳拧灭床头灯,掀开一点被子,自己躺进去,他觉得自己阖上眼就能开始做梦。
  “我忘记做祷告了。”邱十里侧过身子,靠近了些。
  “主会原谅你的。”时湛阳其实已经很久没管睡前祈祷这茬事,连教堂他都很少再去,说实在的,他认为父亲当年把还是婴儿的自己带去受洗就是件极其可笑的事。
  他注定没法当一个合格的教徒。
  虽然当与不当,也都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好吧,”邱十里声音低下去,旋即,又兴奋起来,“四年了!四年三个月。”
  “什么四年?”
  邱十里把脑袋靠在时湛阳肩上,“上次,我们两个一起睡觉,还是四年之前啊,二月份,过春节,在帐篷里。”
  时湛阳忍不住笑了,这事儿他都快没什么印象了,当时大概是突发奇想,大冷天的,他在庭院里扎了个帐篷非要在这里面守夜,邱十里当然要跟着往里挤。
  想不到现在醉醺醺的,他这个弟弟,还能把日子记得这么清楚。
  “我以为你会嫌我烦啊,”时湛阳笑道,“青春期不都喜欢一个人睡觉吗?”
  邱十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我有时候,喜欢,有时候又不,”他的呼吸急促了,挨在时湛阳肩侧的额头,也是若即若离的,“兄上,你……能不能抱一抱我?”
  时湛阳愣了一下,他琢磨着其中因果,忽然意识到,今天流了太多的血,人类的血,伴随着人类的惨叫。这是邱十里不曾见过的。
  某些切身的经历涌上时湛阳的心头,曾经的某一天,他可能也期盼过能被信任的长辈抱着睡上一宿,期盼有人在他耳边说,你是安全的,不是你的错。
  到底期盼过吗?不记得了。
  “抱歉啊,ナナ,”黑暗中,他抬手摸了摸邱十里半干的发顶,“今天是大哥没有准备好。”
  “不是的,你怎么又道歉,”邱十里很执着,把脸埋得很深,一字一句地问,“我是问,你能不能,抱着我睡?”
  时湛阳还是犹豫,这种犹豫让他自己都感到疑惑,但他最终还是张开手臂,侧过身子,用力抱了邱十里一下,之后就那么虚虚地圈着,让邱十里枕在自己大臂上,“不会做噩梦的,有哥哥在。”
  邱十里终于睡着了。
  他睡得并不老实,还是乱踢,后来一条腿搭在时湛阳大腿上面,像是找到了依托似的,这才安静了一点。时湛阳却早已睡意全无,他猜测,邱十里的确在做梦,他希望是好的,比如乘着热气球越过非洲草原,看到自己的倒影,看到奔腾的河流与角马。
  时湛阳试图通过想象梦境来给自己催眠,他想自己就是那个气球,正载着欢笑的小弟,往天上飘。但他很快就催眠不下去了,原因是,邱十里居然开始说梦话。
  只有一个内容,“兄上,兄——上——哥哥。”他断断续续地叫。叫得很急,很低,有几声甚至带着哝哝的哭腔。
  看来做的不是角马的好梦。
  时湛阳心里不怎么好受,他忽然烦透了这一切,几十公里外的那座本家,散落在几百公里外的那几个军工厂,还有几千公里外的那些无休无止的生意和算计。他开始可能是无辜的,但现在又是何其有罪,并且他正把这看似无奈的罪过扩散到另一片无辜上。
  “好了,好了。”时湛阳沉声道,把怀里那个抱得更紧了些,邱十里好像感觉得到,摸索着把双手环在他颈侧,整个人小小的,就这么缩在这个僵硬的怀抱之中。
  时湛阳下巴被什么蹭了一下,湿润的呼吸就打在上面,应该是鼻尖,而后,什么软软的东西落在时湛阳的颈侧,那是嘴唇,喉结下面,贴上来的那片皮肤……那是脸颊。
  邱十里不动弹了,停止了梦话。连呼吸都变得平缓。
  时湛阳却空白一片,他不是没有把人抱在怀里睡的经验,他也接触过女人的嘴唇,鲜红的,娇艳的,那些嘴唇一开一合,流出火辣赤裸的情话,他则笑着和她们接吻,拥抱,游刃有余地消磨难得清闲的时光,轻轻松松地谈情说爱。
  他的生活其实没多少空余精力用来恋爱,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大汗淋漓过,迷三道四过,但时湛阳只空白过这一次。
  只有这一次。
  为什么?
  因为自己弟弟的嘴唇?脸颊?拥抱中的颤抖?
  因为梦话?梦话里的脆弱?
  因为酒?
  还是因为……那种沉重的、直白的、全心全意的依赖?
  时湛阳认为自己不可理喻,他并不是什么英雄主义者,也无意探讨人性的若干面,他坚信人际关系越简单越好。此刻,他几乎是不知所措的,就这么坚持一动不动,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邱十里看起来完全睡熟了,才极轻极慢地把他在枕上放好,自己缓缓抽身而出,去到浴室,打开水龙头。
  “老天……”时湛阳把冷水泼在脸上,泼了好几把,也不擦,盯着镜中滴水的自己。
  你是不是最近太闲,还是终于疯了。他默问这个眼底青黑,双目通红的男人。
  你疯可以,别带坏别人啊。他又警告。你的朋友,你的亲人,你刚刚十五岁的堂弟,你要伤害他吗?
  待到收拾好思绪,时湛阳认为自己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这才回到卧房。他没有再上床,随手找了条毯子,坐在沙发上,准备挨过这一夜。然而,当眼睛又适应了黑暗,他才发觉,邱十里居然已经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从小的训练导致他们这种人已经很难睡得多沉,对风吹草动的敏感反而是必备品。时湛阳最清楚不过了。
  “吵醒你了?”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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