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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始于夏日(59)

作者:它似蜜 时间:2018-11-16 22:50 标签:甜文 养成 兄弟 年上

  “ナナ。”时湛阳道,叫得还挺庄重。
  邱十里不搭理,侧睨回去,眼神精准地追着大哥的眼神,一眨也不眨,同时双手捧起那只修洁的手,用鼻梁蹭了蹭,接着他微微张开嘴,亲了那手背一口。
  时湛阳挑眉,目光一跳,邱十里满意地欣赏。
  再接着,他又找到无名指的位置,照着空空如也的指根咬了下去,没用劲,但持续地啃,牙尖抵着皮肤钝钝地磨碾,还是那样专心致志地望着时湛阳。而时湛阳仿佛从肩膀到指尖都是僵硬的,当邱十里终于挪开虎牙,那指根已经被他磨出了完整的一圈红痕,不太均匀,带着湿漉漉的水印子,映着阳光。
  “现在兄上害羞了吗?”邱十里松开时湛阳的手。
  时湛阳却没有急着把手收回去,而是顺势搭在两人间的扶手上,指尖若有若无地碰到邱十里的衣袖,“你报仇成功了。”
  邱十里一脸“我就是记仇”的表情,狠狠盯着时湛阳,又道:“回家之后,兄上,我想和你上床,这是无理要求吗?”
  虽说用的是偏门外语,但他说得格外字正腔圆,实在是义正辞严,时湛阳听了差点惊呆,却不等他回答什么,只听邱十里自顾自地说:“算了,我管它是不是!”说罢他就强硬地给时湛阳箍上眼罩,要他睡觉,拒绝听他回答。
  时湛阳十分配合,还真就不再说什么,邱十里一边无端暗爽,一边又莫名愤愤。他故意说了惊人的话,也算将了大哥一军,可他想上床不是假的呀!早知道就该刨根究底,问出来到底行不行,而不是因为怕不行就强行抢话,宛如不想看到得分就烧掉试卷,反而给了大哥闭口不谈的绝佳空间。
  不过,方才那一出也不是全无好处,邱十里突然能够直视对面黏在一起的二位了,尽管他们此刻似乎忘了恋爱,正在悄悄打量着他,那眼神仿佛要在他身上一钻到底,看看说着奇怪语言舔吻同性指节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邱十里则微笑地回望他们,傲然坦诚如步入宝殿的状元郎,完全没了之前的偷偷摸摸。
  他忽然发觉,自己方才不忍直视的不是别人的亲吻,而是自己心上那位就在旁边却还是没人能亲的境地。现在似乎是有了,不对,一定是有了——他刚才不但亲了,还用牙尖儿给人戴上了指环呢!
  邱十里放松地侧身枕在靠垫上,看看大哥搭在一起的双手,看看自己刚才留下的印痕,还没淡,还是很深,很红,在指根苍白细腻的皮肤上。他又去看时湛阳雕刻般的侧脸,在絮絮日光中,在过于柔软的布朗熊眼罩下,时湛阳是如此明晰又安静。
  哥,你一定没有睡着,但你也不想看我,所以我挡住了。他想。
  回家之后和我睡吧。他又琢磨。
  他觉得自己最近有点疯,并且惊喜地发现,脸皮好像也变厚了不少。
  然而,几番劳顿过后,回到了自家庄园,初夏的月季已然开始盛放,他却没有如愿以偿地和时湛阳睡成,甚至没有真正被绑起来。
  时湛阳说:“没必要。”
  邱十里道:“我想试试看。”
  时湛阳又说:“你没有犯错。”
  邱十里道:“我犯了!我自作主张,我还——”
  时湛阳却笑了,打断他说:“我舍不得。”
  邱十里就一句话也胡扯不出来了,时湛阳堵他堵得太熟练,温柔和疏离是泾渭分明的河,它静静地淌,而他终究不是脸皮够厚的人,撑不起船渡。当然他也没到那种上杆子的地步,他不想再逼着时湛阳干什么了。
  本以为要住很久的院,工作都提前准备得足够充分,邱十里不太忙得起来,一到晚上就精神抖擞,整夜整夜失眠,戴上降噪耳塞也不顶事。
  暑热不动声色地一天天堆叠起来,邱十里每晚在自己的大床上翻滚,汗越出越早。
  他再也没跟时湛阳提过一次,无论是绑,上床,还是睡眠的离奇失踪。时湛阳要他去宾州看看厂子,他就去了,要他上刚收购的车队看看老弟和老同学,邱十里也百分百完成。但无论是出去干什么,总是要回家的,每每回到这个家里,邱十里都会去想自己绝口不提的事。
  与其说他是在想那些具体的幼稚的东西,不如说他是在想曾经,过去,那些自己有的,那些大哥送给自己一个人,而他也能等同地交给大哥的,怎么就忽然从指缝里漏下去了,看也看不清,拿也拿不住。
  好吧,这种疑问本身也是幼稚且无聊的。
  西海岸的盛夏往往漫长如一条被晒得滚烫发白的铁轨,那个盛夏却尤为短暂,转眼过到九月末尾,邱十里又一次风尘仆仆打道回府,旧金山下了一整天雨,落寞连绵,等八仔在门口停好车子,邱十里拎伞下车,这雨又停了。
  空气是一块湿润的海绵,兜头捂在邱十里脸上,初秋的深夜又似黑木耳般顺滑,冒着森森的泥土气。
  那栋四层小楼灯火通明,时湛阳那边也是才到家不久,邵三领着一群伙计,蹲在客厅的地板上整理东西,居然是一堆特产,铺满了中世纪雕塑到壁炉之间的整块地面。有甜食,有漆发雪肤的木质娃娃,有酒,也有时湛阳在最爱喝的那种绿茶。
  “去的是日本?”邱十里略有诧异。
  邵三“嗯嗯”地应着,带着种刻意的含混,他跟邱十里说大哥在楼上休息,邱十里则心如明镜,他知道邵三本人是不会想去瞒自己什么的,再者,要是时湛阳想秘密地做点事情,那邵三也顶多是帮忙跑腿,关键信息不会知道多少。
  于是他没多问,洗了洗手,吃了一块抹茶麻糬,兀自上楼。
  邱十里方才下车就听到隐约的乐声,如今越来越近了,他来到阳台,只见时湛阳就在阳台坐着,在摇椅上,花架前,周围很宽敞,格子地砖上洒进来一层细细的雨滴,映着不知从哪照来的银光,像是月色。
  老式唱片机摆在茶几上,黑胶正在悠悠转动,咖啡冰冷,可时湛阳睡着了,一动不动,呼吸沉重,像那种重压在脑门上的睡眠,看得出来,他是筋疲力尽的。邱十里鲜少见到自家大哥累成这样,即便是累,大哥也总是把精神好好地卯着,在任何人面前。
  他走路没声,挪开挡路的轮椅,琢磨着是谁把大哥连着轮椅抬上来的,在熟睡的人身边站定,垂头看他好久,目光适应了黑暗,时湛阳也没醒。
  “兄上。”邱十里开口。
  一有动静,时湛阳就立刻睁眼了,上身也随之弹坐起来,他甚至有个下意识拔枪的动作,“ナナ,”看清邱十里,他就笑了,“几点了。”
  邱十里瞟了眼腕表,“两点二十七。”
  “兄上怎么不去屋里睡觉。”他又问。
  “我记得你大概十一点到家。”
  难不成是没看到我,在等我?邱十里差点凭空噎了一口,他快恨死这种关心了,可他又着实感谢,时湛阳肯把这关心展露在自己面前。
  “下雨延误,转了好几圈才降落,”邱十里顿了顿,“兄上去日本了?”
  时湛阳捶着膝盖,道:“他们买了好多特产回来。”
  “买特产,”邱十里笑了,“不是去做生意……不忙吗?”
  “还好,”时湛阳却坦诚得出乎意料,“只是去找一个人。”
  莫名地,邱十里却没勇气再问了。时湛阳没有带他去,只是专程为了什么人出发。他甚至在想,大哥谁也不要去找就好了,每天留在家里,他自己也留在家里,绝不出去,只要能看见对方,不用总是说话也没问题……那最好!
  邱十里为自己斗志的迅速丧失以及精神的迅速变态而感到惶恐。
  “麻糬很好吃。”他干巴巴地说,“我小时候就喜欢那种口味。”
  时湛阳扭亮了台灯,扬脸看着他,自然而然地问:“ナナ,你还记得什么小时候的事?”
  “什么?”
  “比如你做过一场手术。七岁的夏天。”
  邱十里略感莫名其妙,但还是如实答道:“奶奶说,我生了病,然后做了一个手术,不让我出房间,一直留在凤凰村。那段时间心脏会疼。”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隔着衬衫,按到一枚硬邦邦的戒指。
  时湛阳的目光忽然极度聚焦,锐利一如以往,“是手术前疼,还是手术后?”
  邱十里怔怔地说:“不记得了,”想了想,他又道:“我生病,应该就是心脏方面的吧,后来就好了,现在也没有事。”
  的确,他每年都会被时湛阳赶到医院去做全身体检,健康非常,各项指标都标准,甚至不像是上过手术台的人。
  而看着他这副笃定模样,时湛阳的心脏倒是被攥了一把,“你奶奶骗了你!”他多想大叫,为邱十里想法的简单,为自己这次的无功而返,可最终忍住了,事到如今,他还怎么能让邱十里知道自己的身世?让邱十里明白,正是自己的亲姐姐,自己那个姓氏的家族,一手参与谋划了上次的惨案?
  他又怎么能说你的童年都是欺骗,你最亲的长辈也把你当作家族的容器?一个我打不开藏不好的容器。
  “好,”时湛阳波澜不惊地平复下心中的汹涌,轻声道,“回去睡吧,明天陪我见个客人。”
  “谁?”邱十里小心地观察着他。
  “荣格·费舍尔,明天中午过来吃饭,说是要看看我。”
  邱十里心生为难,这位荣格他可太熟了,不过时湛阳更熟,二人年龄相仿,在邱十里来到时家之前就已经认识了,算得上是童年玩伴。
  荣格是费舍尔家族最小的儿子,费舍尔则是典型的美国老牌大家族,主要搞石油的,论财大气粗,大概和时家不相上下,当然这种大财团相互勾结也是常事,于是时湛阳自然而然地要和他成为朋友。年纪小的时候还好,一起骑骑马泡泡妞随便厮混,大概二十岁之后,荣格的享乐主义和时湛阳的自视清高造成了二人的渐行渐远。
  但荣格似乎从未死心,仍旧常来找时湛阳一块消遣,并且对邱十里也相当感兴趣,似乎和谁都想交个朋友。虽然近期许久未见,但他那种油滑和自来熟还是让邱十里感到麻烦。
  不过,当务之急,似乎是赶紧好好睡一觉。
  邱十里从抽屉里扯出条毯子掸了掸,搭在手臂上,二话不说往时湛阳的摇椅上挤,时湛阳叫他,他还是闷头拱,“我就在这里睡,我就在这里睡。”他重复道,自觉徒劳地往大哥和自己身上掖着毛毯。
  时湛阳居然真给他让了地方,在这窄窄的椅面上不怎么方便地挪身子,邱十里扭脸看他,他就扭暗了台灯,“睡吧,音乐用不用关掉?”
  这是一首西班牙小调,女声冷淡又轻快,让人眼前浮现巴塞罗那的红屋顶和帆船。时湛阳以前就常听,一张黑胶只有这一首,在炉火毕剥作响的雪夜,把唱针搭上去,然后他带着邱十里赤脚踩着羊毛地毯,去跳舞。
  邱十里小小的,轻轻的,那时真的只是个小孩呢!头发睡得炸起来,也不到他的肩膀高。邱十里踩在他的脚背上,严肃地跟着他拙劣的舞步,腰杆挺得笔直,肚子往他身上挨,葱白似的指头纠紧他的指缝。
  于是时湛阳也用力握回去,把指尖捏成红色。
  于是邱十里脸也跟着红了,紧张地忽闪着睫毛,生怕跟不上似的。
  的确,虽然跳得很烂,也说不清自己用华尔兹步法踩的到底是什么节奏,握着小弟那把顺溜的腰,又到底在胡乱摇摆什么。但他以前是跳舞的人。
  他和邱十里都是同样爱跳舞的那种人。
  邱十里对音乐的敏感程度似乎跟不上大哥,耳畔的旋律是熟悉的,他却很难把它从记忆中拽出来,“不用关……”邱十里傻傻地看着午夜中时湛阳模糊的脸,和自己隔了不过一拳远,小调停止了念白,正唱到那句最轻的旋律,意思是“我保存着你的回忆,犹如最宝贵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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