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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始于夏日(11)

作者:它似蜜 时间:2018-11-16 22:50 标签:甜文 养成 兄弟 年上

  “如果哪天知道了呢?”
  “我守着他。抢不走的。”
  “怎样守?你要时时刻刻陪着他吗?不做其他事情了?”
  时湛阳不语。
  “还是你要找个偏僻的地方,把他藏起来,金贵地养着,派好多好多人过去做保镖?”
  “不可以吗?偏僻的地方风景都很美,我教过他很多防身手段,也会让我最信任的人去保护他。我会找时间去陪他——”时湛阳的神情化了些冻,化出一点凌厉,一点挑衅,“一个江口组而已,在日本他们都快混不下去了。”
  “十里如果是你养的宠物,你完全可以这样做,你给他做一个最安全漂亮的笼子,有空逗逗他,给他顺顺毛,”邱夫人叹了口气,“但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你在限制他。”
  时湛阳怔忪了片刻,道:“我只是不想让ナナ和我一样。这不是他的命运。”
  “你要尊重他自己的选择。他想帮助你,想和你站在一起,这是他的愿望。”
  “可是,妈,他的选择受了太多我们的影响,他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时湛阳逐渐柔软下来,或者说,他不再质问,而是真的困惑,“杀死小七,他不是被逼的吗?我入行也没有被逼去杀死我喜欢的。”
  “你直接杀死了一个人。你要去心疼自己?”
  时湛阳露出被扎了一刀的神情,他强迫自己调整状态,僵硬道:“不一样。这对他还是太残忍太不公平了。至少,现在,他应该像一个普通男孩那样长大。”
  “现在说这个,不是太晚了吗?”
  时湛阳把眼抬起来,眸子里泛着令人齿冷的光,“这是我一直,一直,一直,想做到的。”
  “阳阳,你一定要明白的是,你是他的大哥,他最信任的人,从小你就对他影响很大,甚至他人格的形成也有你的痕迹。而现在这个样子的邱十里,才是真正存在的邱十里,这是件不可逆的事,也是必须发生的事,”邱夫人的冷静,显得绝望,更显得不近人情,“如果你打着保护的名义,推开他,不接受他的改变,那就是抛弃了这样的他。哪一种更残忍?”
  时湛阳站起来,“我永远不会抛弃邱十里。”
  邱夫人静静喝茶。
  时湛阳捡起条消毒毛巾,擦了擦手,因为刚才他把自己掐出了血,“到我死。”
  邱夫人淡淡地迎上他的瞪视。
  时湛阳则丢下毛巾,出门找人去了。
  他去过湖边,去过林中草地,去过房前树下,看到土地上一团已经发黑的血迹,浓淡深浅,勾出一只猫的轮廓,泥土还沾着细毛。最后他在房后的庭院找到了邱十里。
  那人正抱膝缩在鲤鱼池边,盯着被鱼尾搅乱的池水,一动不动,时湛阳走近了,在他身边席地坐下,邱十里就把脸蛋别过去。
  “ナナ,我都搞清楚了,”时湛阳没再强迫他看自己,只是瞧着杉柏如雾的浓绿树影,平声道,“不是你的错。”
  邱十里愣了愣,把脑袋转回来,脸颊上,眼睑下,有着纵横的泪痕,他呆呆地望着时湛阳,“兄上,我现在……的确很想听这句话。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以前也想听过,很想很想。时湛阳下意识想这样回答,但最终说出口的是:“因为——我这次在香港找高人学了读心术,”他神神秘秘地笑了笑,“ナナ在想什么,我都能看出来。”
  邱十里睁大眼睛,好像在琢磨自己要不要信,“那我现在,在想什么。”
  时湛阳煞有介事地眯起眼,入定似的,半晌,又张开来,懒洋洋地看着自己小弟充满好奇的、尚有泪意的双眸,“你在想,自己躲在这里哭鼻子还被我捉到了,好丢人。”
  邱十里被说中了,他忽然间,竟真有点相信自己大哥的胡扯,那些委屈一股脑涌上来,他倾倒般说道:“我昨天一直没哭的,上午也是……但是你回来了,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就跑出来,又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办,更说不清了,”他懊丧地揉起眼,“就是我没有保护好小七,我不能给自己辩解。”
  时湛阳又笑起来,“我都知道啊,说过我会读心嘛。”
  邱十里闻言,忽然觉得羞恼,瞪圆眼睛看他,时湛阳也瞪回去,一眨不眨地,两人就这么互相干瞪。最后邱十里忍不住先眨了眼,旋即破涕为笑,时湛阳心满意足地抬手搂他,他就卸下身上紧绷的力气,把脑袋靠在大哥的肩膀上。
  “ナナ,小七死了,你很伤心,可是如果你哭,我就会伤心,这样我们两个都很亏,”他感觉到时湛阳低沉柔和的声线,还有一只踏实暖和的手掌,不急不缓地捋着他的脊背,“所以,今天过去之后,不要再因为这件事难过哭了好不好?你明白吗?我们一起把小七养到一岁多,我们带给它的,还有它带给我们的,都是不会变的。”
  邱十里听到前半句,本已定下绝不再哭哭啼啼的念头,他想这对自己不是难事,因为他本就不是爱哭的人,可听到后半句,不知怎的,他却又流了泪,只得慌慌张张地把脸蛋埋在时湛阳的大臂上,用力咽下抽噎。
  时湛阳搂着这副单薄的身子,感觉到泪水浸透衬衫的热意,他心软得都不成形状了,干脆把邱十里整个圈在自己怀里,拢着他的颈子,“后不后悔?”他放轻声音问。
  “不后悔。”邱十里闷在他胸口,带着哝哝的鼻音,却很坚决。
  “你很想加入我的工作。”时湛阳小心地斟酌用词。
  “这是我一定要做到的事。是我的梦想。”邱十里道。
  梦想这个词,放在此处,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真挚,它背后是一副诚实的肺腑。
  在一阵沉默后,时湛阳用力抱了邱十里一下,几乎要把他压在怀里,“好,好。ナナ,再给我一点时间,我陪你实现。”
  他心想,首先要做的是,再给小弟搞一把双刃匕首。这次要足够特别,足够贵重,让他舍不得丢掉。
  第二天傍晚,邱十里从靶场回家,刚卸了挂枪的皮革腰封和背带夹,一阵鸟鸣传入耳畔,洪亮如笛声,他转脸去看,只见一对儿才把翎羽的长全的翡翠鸟,被装在纯银的笼子里,放在桌面上。
  这鸟和他之前在图鉴书籍中看到的类似,喙足皆赤,腹羽桔红色,头顶有石青色羽冠,背羽翠绿,但也正是这翠色,独独是这翠色,比书中鲜活百倍。如一弯凝固的湖波,如一抹沸腾的春水,在夕阳下荡漾。
  邱十里有点发愣,鸟儿还在交颈鸣跳。
  时湛阳站在笼边,说:“这是你的。ナナ。”
  邱夫人坐在沙发上,笑道:“你大哥一定要你有个小宠物。”
  看见邱十里赧然的微笑,没什么芥蒂存在,时湛阳就放心了,他敲了敲桌面,“但这可不是应该养在笼子里面的宠物。”
  之后,趁天光尚在,他们散步走到林子中央的湖边,打开那只银笼。两片玲珑的翡翠就这样飞窜出去,钻入芦苇,又钻出来,在沉红的暮色中旋飞,仿佛在为第二次自由的生命庆贺。
  芦苇飒飒荡起,风把它们快活的啼鸣送入两人的耳畔。
  “哥哥,你说它们会在一起吗?”邱十里的目光专注地追着它们凝望,“明年这里会不会多上一群小鸟啊,一串儿,站在芦苇叶上。”
  “可能性很大,”时湛阳认真道,“翡翠鸟生命力很顽强的,这么小,却很会捉鱼。有一个日本的传说,说它们会挑适当的时候,把自己的胸口扎在棘刺上,拔出来后如果它们还能再飞,就会长出颜色极美的羽毛,像梦一样,像绿色的晚霞。”
  “像极光?”邱十里纠正他。
  “对,就像极光,哪天带你去看吧,”时湛阳眼角泛起笑意,“它死过一次,然后更好地存活。它是站在死亡之上的。所以,我说,它是不死的鸟。”


第十章
  那段日子时湛阳主要在处理一批美国军方的无人机订单,运输安全方面压力小了,就是和那些负责采购的军官扯皮比较麻烦,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吹毛求疵,从而节省既定的开支,把它们花在不为人知的别处去。
  然而,和军方搞好关系又是无比重要,因此时湛阳经常得往南部的工厂跑,一来一回,一星期也就那么过去了。等他交完了货,也拿全了定金之外的款项,秋天已经悄然到来。
  时湛阳决定给自己休个假,至少半个月,他想待在家里,或者带邱十里去五大湖区钓鱼。行驶在金门大桥的日落中,他看见粼粼的海面,忽然模糊地想起些描写秋水的中国诗句,却又想,美国秋季的海湾能称得上“秋水”吗?或许靠不上,但他就是总有些突发奇想,带着不合时宜的罗曼蒂克,比如他总觉得,自己小弟的名字也很美,让人想起绵延十里的金秋。
  总之无论如何,景致不错就是了,时湛阳心情也出奇轻松,调低音响里的勃拉姆斯,给邱十里的新手机打电话,想叫他把那辆梅赛德斯S500准备好,也把老四叫上,晚上进城吃中餐打电玩。
  邱十里上个月刚考了驾照,他现在也有了带自己兄弟兜风的责任。
  然而,邱十里却没接电话,确切地说,他是关机了。等时湛阳匆匆回到家中,出来迎接的只有父母和老四,还有老四那位少女般的巴西母亲,剩下两个弟弟都没了踪影。
  时绎舟跑去了哪,他心里有数,那家伙被父亲派出去办事了,可邱十里呢?
  倘使邱十里在家,哪怕他在发烧,他也一定会站在门口,等时湛阳的车子驶入房前园林。
  “十里跟老二出去干活咯,”父亲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坐回沙发上翻报纸,调侃道,“不要才回家就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母亲领着其余两位上楼了,俨然要把这事完全留给他们父子。时湛阳皱眉,在父亲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去俄罗斯了?”
  父亲点了支烟,夹着烟雾,徐徐点头,“养到现在,也该做事了。”
  时湛阳不想显得盛气凌人,于是他笑了,“是要做事。但是我和您也说好过,一定是我带他出去,我教他怎么做。”
  “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您问我有什么区别?”时湛阳低头剪了支雪茄,点着了,就把雪茄剪随手扔到茶几上,打火机则被他好好地收回口袋,“老二对他怎样,老二把他当作什么,您看不见?”
  素来为人妥帖行事审慎的大儿子,突然这样连续叫板,父亲并不习惯,“你在怨我?刚刚回家就要同我吵?”
  “抱歉!”时湛阳走到落地窗边,对着斜阳,扯开领带,每口烟都抽得烦躁,他太累了,折腾半天回到家却是这副局面,他很难冷静,也很难风度翩翩,“我只是在想,老二会要他去做什么狗屁事!”
  父亲忽然笑了,时湛阳听见他翻报纸的声响,“是十里自己想去的,我想他自己肯定是做好了准备。”
  “您说什么?”时湛阳放下揉太阳穴的手,转身看着父亲。
  “老二出发之前,在餐桌上问十里有没有兴趣,十里就问,去哪里,做什么?”
  时湛阳把领带整条拽下来,攥在手里,身体靠在玻璃上。
  父亲又道:“老二说去俄罗斯收拾抢货的黑帮,十里就说,他要去。”
  “我懂了。”时湛阳道。
  “你懂什么了?”父亲还是笑。
  “老二太嫩,不够稳,”时湛阳答非所问,“我也得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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