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罪者2(73)
他一面是真担心Dantes要怎么抹平这笔烂账,一面又暗自纠结要是对方向自己借钱,他究竟是借还是不借,小心翼翼地询问好友打算怎么办。
“没想到,他说啊,‘正行’赚不到钱,难道我还不会捞‘偏门’吗?哦对了他还说了一句,‘都准备好了,反正我只要配合就行’!”
张先生仔细回忆,将自己还记得的细节复述给警察们听: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
说到这里,张先生显然已经意识到了某个可怕的可能性,怯生生地看向问话的警官们:“Huell他是不是做了什么?”
警察当然不会告诉他Dantes卷入了三十一条人命的渔船劫案里,害人害己,已经丢了小命。
他们只让张先生尽量回忆一下,Huell Dantes有没有和国内什么人联系过。
“还真有!”
说起这个,张先生立刻就想起了一件事:
“就是那天喝酒以后,他借了我的手机说要打个电话,我就借给他了。后来我还特意看了看通话记录,发现那是个内地号码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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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号码。”
明珠市来的庄越张警官递过自己的笔记本,让戚山雨和林郁清看上面的一串数字。
那是鑫海市的固定电话号码。
——原来这才是明珠市的两位警官特地跑这一趟的原因。
庄警官解释道:
“我们打听过了,这是你们鑫海市一个城中村的小杂货铺的固定电话,对外提供给路人使用,无论接听还是拨出,一次五毛钱。”
“现在居然还有这种服务!”
林郁清感叹:“我还以为现在人人都有手机了!”
沈遵瞥了自己这个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小少爷属下一眼,“这种‘公共电话’城区确实少见了,但城中村或城郊的居民区还是能找到的。”
他顿了顿,“而且‘有些人’确实更偏爱用这种方式通讯。”
林郁清:“为什么?”
回答他的是戚山雨,“因为可以匿名。”
林郁清顿时懂了。
在国内手机电话卡已然实名制,那种不记名用过即抛的一次性号码已经成为了历史的情况下,怎么不留下能精准追查到个人的通话记录成了犯罪分子们的一大难题。
这时候,小杂货铺的公用电话反而会是一个便捷的选择。
“我们问过杂货铺老板了,他的铺面有装监控。”
庄警官接着说道:
“可是毕竟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监控记录早就被覆盖掉了,他也一点都想不起来那天接电话的到底是谁了。”
这也怪不得杂货铺老板。
除非是情况特殊或是心中有鬼,不然一个人声称自己能清楚地回忆起五十天前某个来店里打电话的人长什么样子,才应该怀疑对方是不是涉案。
“不过那杂货店在城中村的一条小巷子里,客人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
老庄警官和小闻警官看向戚、林两人,“我们跟沈大队长说了,他也觉得咱们应该实地走访调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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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鑫海市第二人民医院,十六楼感染科病区。
今天是周日,本来应该只有值班医生留守才对,可此时感染科的医生办公室里,聚集了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围在办公桌前,进行病例讨论。
“5床患者,王二贵,男,27岁,因‘高热4天,昏迷不醒1小时’于今天凌晨三点四十五分入院……”
熬了一个夜班的住院医师用疲惫的声音向各位老师汇报病史。
然后她的老师,也是昨晚被小医生喊起来进行指导的副主任接过了话头,向同僚们讲述这个5号床患者的特殊之处:
“这病人的症状很奇怪,看着像呼吸道感染,但头颈部肿胀,胸片显示双侧胸腔中量积液,入院时血压低到只剩80了,用了升压药才勉强稳住。”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他凝血功能异常,牙龈、鼻腔出血,尿常规潜血三个加,尿蛋白三个加,见大量管型。血肌酐都到六百多毫摩尔了!”
说着,副主任将病历递给了他们科的大老板,“您看,生化肝功那块儿更是一塌糊涂!”
主任接过病历,仔细翻阅起来。
“看着不像是普通的呼吸道炎症啊……”
片刻后,他蹙起眉,一边说着,一边将病历翻到入院信息处,“他之前去过什么地方,或者接触过什么人和动物吗?”
“不知道。”
值班的副主任一摊手,“我们问不了病史。”
“啊?”
主任抬头,透过厚厚的近视眼镜,疑惑地看着昨晚值班的两位医生,“什么叫问不了病史?”
“这病人急诊送上来的时候就是昏迷的,根本无法交流……”
小医生小心翼翼地解释:“入院手续都是他家属帮忙办的。当时那人跟出入院处说他太着急了没带证件,手续先办了,晚些时候再登记。”
主任点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病情这么重的病人,多耽搁一下搞不好人就死了,先办入院后补登记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那个家属我只见了他一面,简单问了两句,刚好老师喊我去开医嘱,回头他就不见了!”
小医生一边解释,一边悄悄瞥了副主任一眼,见对方神色如常,才接着说道:
“后来再给他打电话,电话死活打不通!一直提示已关机,我什么都问不了啊!”
第061章 3.triangle-11
7月24日,星期天。
早上九点二十五分。
鑫海市桃林村,一个坐落在城市北面,与核心城区有段距离,但又没到市郊,是一座有些规模,且拥有大量流动人口和治安死角的城中村。
这个点儿正是人们活动的时间。
与正常社区相比过于狭窄的巷子人来人往,随处可见的路边摊临时摆出的板凳条桌堵住了半条路,路人需要侧身才能通过那些摊位。
饶是再小心,路人的挎包还是会时不时擦碰到吃早餐的食客,不过在这里吃东西的客人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就餐环境,大部分人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熟练的一偏头,不让包包碰到自己的脑袋。
这里生活着数万流动人口,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生活,街坊、邻居、室友频繁更迭,甚至他们自己就是今天来、明日走中的一员,大部分人都没兴趣关心其他人的生活,甚至从未仔细留意擦身而过的那些人的样子。
这时,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年轻男人经过一个卖煎饼果子和豆浆的摊位,往前走了十多米,在盲巷深处停下,左右四顾,又不得不折返回来,黑着一张脸,来到一个蹲在路牙子上吃早餐的青年面前,用他所能做到的最平和的语调问:“不好意思,请问这附近是不是有个‘阿炳理发’?”
被他问话的青年茫然摇头。
倒是刚刚打包好一份煎饼的中年摊主对附近的街道颇为了解:
“‘阿炳理发’是吧?后生仔你走错啦,出了这条街左转一直走,直到你看到一家卖水果的店,拐进去走到底就能看见啦。”
男人点了点头,闷闷地挤出了个“谢”字,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这条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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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煎饼摊主说得简单,然而实际操作起来便会知道,要在一个“门牌号”这种东西几乎毫无意义的城中村里找一家小小的理发店是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十点过五分,帽子男终于寻到了“阿炳理发”的店面。
他隔着玻璃门探头往里看了一眼。
店里只坐了一个人。
店主约莫三十岁出头,胖墩墩的一脸福相,穿着一件灰色的围裙,正侧身坐在柜台里看平板,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帽子男认得他,先是很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别人注意自己,才压了压帽檐,闪身进了理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