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罪者2(65)
姑娘自问经验有限,这么特别的“尸斑”还是第一次见。
一般来说,尸斑应该出现在尸体所处姿势的低位——比如这具尸体是半坐卧位蜷缩在操作台与墙壁的夹角的,那么尸斑就应该出现在她的臀部、后腰、小臂或大腿与地板接触的部位等等。
然而此时,沈青竹指出的斑纹虽然不管是颜色还是形状都确实和尸斑很接近,但却偏偏呈片状四散分布在死者的前胸和腹部,看起来既缺乏规律,也不合常理。
不止沈青竹,另外两名法医也甚觉迷惑,于是三人一致决定不要擅自乱动,先找个“专家”来看看再说。
柳弈深深地蹙起了眉。
“怎么样?”
沈青竹见他半晌没说话,忍不住低声追问。
“……”
柳弈神色愈发严峻。
他朝旁边一伸手:“多给我一对手套,还有压舌板和手电筒。”
沈青竹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柳弈怎么忽然就从研究胸腹部尸斑跳到要压舌板了。
但他们仍然利索地递过了柳弈要的东西。
只见柳弈戴上第二层手套,然后单手扒开死者的下颌,另一只手用压舌板压住她膨大的舌头。
接触到死者的下颌,柳弈凭感觉便知咬肌的尸僵已经完全缓解——这说明了他刚才的初步推断没错,死者确实已经死了超过三天了。
然而,他只用压舌板在死者口腔各处轻轻按压了几下,又用手电照了女人的双侧外耳道,脸色就猝然大变。
“!!”
下一秒,柳弈站起身,对身旁拿着对讲机的警官说道:“联系韩法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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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7日,星期日,上午十一点四十分。
原本只有一百多个泊位的规模绝对不算大的绿水港,此时全港封锁,无关人员和车辆全部清离。
海警、刑警来来去去,法医们则从旁协助,各处抽调而来的特殊负压运尸车一辆接一辆,将遗体逐一运送到疾控中心紧急腾给他们的专门场地。
“唉……这真是,原本以为这案子就够麻烦的了,没想到居然还能更麻烦!”
韩江韩法医换上了一身“大白”的装备,眼耳口鼻都被挡得严实,只能从他背上贴的名牌知道他是谁。
柳弈也和他同样的打扮,声音捂在口罩里显得闷闷的,“唉,谁不是这么想呢?”
就在前不久,柳弈检查那名身带诡异“尸斑”的女死者的口腔,发现她的牙龈肿胀,牙根处有明显的出血,咽部与后穹窿壁也同样存在不规则的斑片状出血点,就连外耳道也有干涸血迹。
柳弈见过很多机械性窒息的遗体,清楚扼杀者应该有怎样的死亡表现。
很显然,牙龈、口咽部粘膜、外耳道与胸腹部的出血点都不是因为她是被扼死的,而是因为她很可能在死之前就生病了!
至于是什么病——考虑到死者是随船而来的,柳弈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想到了一个最可怕也最严重的可能性——出血热。
现在普通人闻“埃博拉”尚且色变,一听说船上死者里有人可能带着不知名的传染病,明珠市相关部门从上到下都吓得够呛。
于是上级部门拍板,几个小时内就调来了附近所有负压运尸车,什么都不说了,先把全船三十一具遗体运到远离人烟的安置点去。
是的,全船一共三十一具遗体。
二十二具男尸,其中两具明显是十四岁以下的未成年。
七具女尸。
剩下两具遗骸因被火烧得太严重了,在尸检前无法确认性别。
“这下倒也不急着解剖了……”
韩江叹了一口气,“得先弄清楚那人得了什么病,其他死者里还有没有感染者。”
韩法医口中的“那人”,指的当然是死在驾驶室角落里的那具女尸。
现在他们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那么点背碰到个出血热的。即便真是出血热,也得分清是哪一种,才好判断严重程度。
此外,剩下的三十具遗体也不能掉以轻心。
他们还要逐一排查,确定这些人有没有被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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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不明船只的死者三十一人全数被转移到了郊区的一个有负压解剖室的传染病实验室。
韩江、柳弈等人也一同进驻,不得擅离。
只是在实验室确定死者到底得了什么病,又是否具有传染性之前,法医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干等着。
实验室也是第一次应付这么大的一个阵仗,上上下下鸡飞狗跳,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实在顾不上他们,法医们一直等到两点多才终于吃上了午饭。
但众人都没力气抱怨了,吃饱了便爬回各自的宿舍,只想争取时间睡一会儿。
柳弈和江晓原住一个房间。
小江同学爬上床,只来得及给女朋友报了个平安就躺平秒睡了。
柳弈心里惦记着戚山雨,虽然已经很累了,但还是想听听恋人的声音。
于是他悄无声息地出了阳台,猫在角落里给戚山雨拨了个电话。
铃声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戚山雨开口便问:“柳哥,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哈哈。”
柳弈无奈地笑了,“小戚啊,我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第054章 3.triangle-04
戚山雨着实被柳弈这一句惊到了,连声音都骤然提高了:“出什么事了?!”
“唉,说来话长……”
柳弈不想戚山雨担心,故而选择了一个比较含糊的回答,“我们这案子情况挺复杂的,现在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他倒是没想故意瞒着戚山雨。
其实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多方协调之下,要求每一个环节都不走漏消息是不可能的,估计风声很快就会传开,鑫海市跟明珠市只差了一百公里,戚山雨肯定要不了多久就会从他自己的消息渠道得知柳弈他们这边的情况。
这也是为什么明珠市要求实验室尽快查清病原体的原因。
毕竟这可是影响巨大的公众事件,与其让谣言满天飞引发舆论恐慌,倒不如尽快查清真相,及时防控,好让民众放心。
只不过一群台风后随“幽灵船”而来的死者,来历不明,也不知道病人死亡前到底到过什么地方,更追问不了她的病史。
于是不止国内常见的可能引发出血的传染病,那些来自国外的不常见的病原体也要逐一排查。
“……”
电话那边的戚山雨短暂地沉默了。
几秒后,他忽然开口:“柳哥,你现在安全吗?”
柳弈被恋人的敏锐惊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没事,我很好,我们都很好。”
他倒不是在哄戚山雨。
即便死者得的当真是来自境外的烈性出血热,柳弈等人也与病人遗体有过近距离接触,但考虑到出血热是血液、体液传染,当时船上情况复杂,法医们都穿了全套工作服,口罩眼罩戴得齐全,手套当然也没落下,会因此传染的可能性还是很低的。
得了柳弈的保证,戚山雨松了一口气。
不过显然他还没完全感到放心,因为戚山雨竟然在电话里说了一句:“柳哥,我想你了。”
柳弈听到这话,一颗心像落进了温水里,一下子变得又酥又软。
明明两人只分开了不到一天,但在戚山雨说出了那句话之后,柳弈也强烈的想要与恋人见面,想要碰触对方、亲吻对方、想与他做一切亲密的事情……
这股思念突如其来,并每一秒钟都愈发鲜明,已然到了会让心脏为之鼓胀酸涩的地步。
柳弈张了张嘴,声音喑哑,“我也想你……”
他顿了顿,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此时此刻最强烈的想法。
“小戚,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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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7号剩下的时间里,柳弈他们都只能留在自己的房间,等待实验室的病原学检查出结果。
7月18日,早上七点,韩江给组里的每一个人发了通知,告诉大家九点在实验楼二楼的阶梯教室集中,会议重要,不得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