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罪者2(20)
吴小雨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说实在的,她并不是那种对亲情看得很重的人,甚至称得上漠然。
尤其是现在吴小雨已经有了稳定的婚姻生活,又和丈夫生了二男一女之后,当初那个她连一眼都没看过的“儿子”,已像橡皮擦擦掉的铅笔字一样,在她的脑海里淡到几乎不剩一点儿痕迹了。
要不是有警察特地找上门来,她已然有好多年没再想起过这件事了,少年时交往过的男人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一时半会儿她都有点记不清了。
“……”
终于,在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之后,吴小雨给出了回答:
“我那时候都是叫他平哥的……后来有一次帮他去邮局取包裹,看了他的身份证……对了!姓莫!他叫莫平!是芦西那边的彝族人!”
第017章 1.face off-16
5月12日,星期四。
傍晚六点二十五分。
听说今天钟允儿会从ICU转回普通病房,柳弈决定下班后再去医院看一看。
出发前,柳弈先给戚山雨打了个电话,从对方那儿得知了汤俊明真正的生父生母的姓名以及身份之后,顿时产生了“果然如此”的感觉。
柳弈对电话那头的戚山雨说道:“难怪汤俊明的掌纹那么特别了!”
世界上没有两个指纹完全相同的人,即便是同卵双胞胎也不会一模一样。
但若把这个范围放大到具有较亲密血缘关系的族群来看,就会发现指纹在统计学上有着明显的倾向性。
比如在这个案子里,汤俊明那在汉族人里很少出现的十指斗纹,大概率就是遗传自他生物学意义上的彝族父亲。
“问题是,我们现在找不到那个叫莫平的。”
戚山雨在电话那头遗憾地说:“像瞿从光一样,莫平也是个逃犯,目前行踪不明。”
“哦?”
柳弈相当意外:“那个叫莫平的犯了什么事?总不会又是强暴吧?”
“那倒不是。”
戚山雨回答:“我们初步调查了一下,好像是非法限制人身自由那一方面的,不过后来过了两年没抓到人,当事人就撤诉了,所以并没有立案。”
柳弈颇为不解:“既然如此,他大可以不必逃了嘛。”
“我们也觉得奇怪。”
戚山雨说道:“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中。不过……”
因为是和他家柳哥讨论案情,小戚警官难得用了一个较为主观的说法,“我总觉得,我们已经摸到这个案件的突破口了。这个莫平,一定很有问题。”
柳弈低声笑了起来。
压低的轻笑随着话筒传到戚山雨那头,像极了贴在耳边的隐秘爱语,听得戚山雨下意识地握了握没有拿手机的那只手,似想要拉住不在眼前的恋人。
“嗯,我也相信。”
他听到柳弈说:“因为小戚你的直觉一向挺准的。”
就算只是那种半是开玩笑半是鼓励的语气,但得到柳弈的肯定,戚山雨莫名的就觉得高兴。
他翘了翘唇角,才继续说道:
“不过这么一来,又不知要拖上多久才能回来了。”
毕竟是封存已久的陈年旧案,要从故纸堆里翻出来重新再查,光是要寻回当事人就够他们奔波的了。加之滇海市还不是他们的地盘,人生地不熟的,查起来说不准比千万人口级别的鑫海市还费劲。
柳弈安慰他:“反正咱们这边也没什么进展,你们也不用着急,慢慢查呗。”
确实,就如柳主任所言,鑫海市这头的调查进度只能用“停滞”来形容。
专案组跟过筛子似地将案发周边地区监控犁了两轮,仍然没能锁定嫌犯的行踪;排查方圆两公里的城中村,也没能在出租房、廉租屋等鱼龙混杂的场所找到特征与嫌犯吻合的人——许多无用功下来,直把沈遵沈大队长愁得发际线又后移了一公分。
戚山雨这几天一直与专案组的同僚们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自然也清楚鑫海那边进展得有多不顺利的。
事实上,在柳弈指出汤俊明并非汤文耀的亲生儿子之后,专案组已将这父子俩从“受害人家属”的身份升级成了“重点关注对象”。
但不知是不是汤家父子足够谨慎的关系,专案组派专人连续两日盯梢下来,仍然没能抓到他俩的狐狸尾巴,想用更直接的手段去查吧,又生怕打草惊蛇,让好不容易才摸到的线头又落回到乱麻里。
至于汤文耀的前妻李琴,小林警官努力到现在,对方依然没有要再搭理他的样子,实在也是指望不上的。
“总之,现在看来,进展最大的还是你们那边,这一趟跑得挺值的。”
柳弈笑道:
“加油!再挖挖看,说不定把几件事串联起来,这个案子就破了。”
柳弈和戚山雨一样,也觉得三桩巧合得过了头的“失踪”,以及汤家父子的血缘纠葛一定与钟允儿遇袭案有着某种联系,只差了将它们连接起来的某个关键环节而已。
但要找出缺失的这一环,却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戚山雨轻叹一口气:“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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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柳弈踩着市二病房的探视时间踏入住院部大楼。
从遇袭到现在已经过了七天,钟允儿的伤势基本稳定,拔管后也恢复了自主呼吸,实在没必要继续在ICU里呆着了。
不过毕竟是备受关注的伤患,加之汤家父子也不差钱,出了ICU以后,钟允儿依然住进了条件最好的胸外科单人病房,探视管理仍旧严格。除了家属指定的陪护人员之外,也只有警务人员能被允许进入病房了。
柳弈经护士小姐的指点,穿过长长的走廊,敲响最后一扇病房的房门。
很快,一个护工打扮的中年阿姨来开了门。
看过他的工作证后,护工阿姨把柳弈放了进去。
单人病房由一扇推拉门隔成内外两处空间,外间是陪护人员的休息区,转过门后才是病床。
钟允儿仍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据说连针刺都毫无反应,与前几天相比,神智一点都没有要恢复的意思。
现在的钟允儿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全身都是管子。
她颈部正中一个垂直的纵切口,气管套管卡在其中,与氧管相连,随着她的呼吸节奏发出轻微的呲呲的气流声。
至于连接各种液体的输液管,挂在床旁的大小引流瓶、尿袋,还有心电监护仪的各色接线,无一不是女孩儿一只脚踏进鬼门关,至今还不算囫囵出来的象征。
——她不该遭遇这种不幸的。
柳弈的目光落在钟允儿瘦脱了形的脸上,不由心生怜悯。
在人生最好的年纪,她不应该浑身插满管子,无知无觉地躺在病床上,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甚至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一日找不到凶徒,就一日不能还她一个公道。
柳弈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这个案子,他一定会尽力查到水落石出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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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只有护工阿姨一人,钟允儿的丈夫汤俊明没有陪在她身边。
于是柳弈转向护工,问:
“钟小姐今天情况怎么样了?”
其实他每日都会从留守的警官那儿听说钟允儿的情况,现在有此一问,也只是为接下来的对话找个开场白而已。
果然,护工很熟练地给柳弈做了钟允儿的情况说明,顺带详述了一番自己接手的这半日干了多少事情,核心思想就是显摆她照顾得多么专业,请她请得多么值得。
柳弈耐心地听她说完,才问:“我今天好像没看到小汤律师……”
他还没说完,护工阿姨已经迫不及待地接口道:
“小汤律师啊,他守了一下午了,傍晚时才说有点事得先走呢!哎,真没得说的,他对自己老婆也太好了,整个病区的小护士都羡慕得不行呢!”
柳弈笑了笑,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啊,真是个好丈夫。”
话题都到这份上了,护工阿姨的眼珠子在柳弈那张俊得任谁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漂亮脸蛋上溜了一圈,八卦道:“柳法医,你结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