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凶残(7)
驰远惊醒,迷糊中伸手一探,真好,还在。
龚小宝第三天偷偷溜进九病房去看驰远,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就被狱医押走,送回了二监室。
那天吴良贵几人为了搞得逼真一些,给他后面挤了洗洁精,还用扫帚柄给撑裂了……
驰远有点同情这家伙,据说监狱给他安排了心理疏导,但明显有些多余——
对龚小宝而言,被扫把捅 屁股和被巴掌敲脑袋没什么差别,不过是众多挨揍花样中的一种而已。
而吴良贵之所以敢这么折腾龚小宝,是因为他笃定对方把全监舍得罪了个干净,没人会替他说话。
狱侦科没费什么周章就查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驰远屡次参与争端,被扣了200分。龚小宝基本算是受害者,不予追究,吴良贵的从犯四人毫无意外的进了严管队,吴良贵则被关了禁闭。
驰远在病房的三周,除了自己的案子,想的最多的就是韩山。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算是一种别出心裁的袒护吗?
可是为什么呢?
总不会是真因为自己长的帅吧?
……
嘿,这谁他妈说的准呢!
一般的髌骨错位要养上四到六周,但监狱的标准是差不多就得了,腿坏了手还是好的,该干活还是要去干活。
季长青把驰远带去新楼的那天,正好是星期日,犯人们上周已经搬进新监舍,新楼添了画室,乐器室等活动场所,所以监舍里没什么人。
比起长条形的旧号房,散发着乳胶漆味道的新监舍看上去简洁敞亮不少。
8张上下铺铁床,四张靠墙,四张并在房间中央,留下的一个空床位是中间靠窗的下铺。
驰远有些意外,下铺休息起夜、整理内务都方便,据说是混得开的犯人专用。
他猜想应该是季长青特意安排的,自己是沾了腿伤的光。
思及此,他忍不住看向韩山。
那人抱胸站在窗边,永远是一副不理俗事的模样,仿佛自己只是动物园的管理员,有事发发号施令,没事便懒得理会他人。
如果不是身上的囚服,谁能相信他也是一名服刑人员。
“换了新环境,洗心革面,不要再搞好勇斗狠那套,听到了没?”季长青收回驰远的拐,交代新监新规,“上周开始,监狱实行联号包夹制度,我们监舍人少,两人一组双出双入,你的联号是韩山,具体规则让他给你讲。”
“双出双入?”驰远以前没听说过这词,但是第一时间想到出双入对,不免想的有点偏。
“对,总之,下次再违纪,禁闭室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驰远:“……”
季长青说完就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驰远,和好整以暇等他开口咨询的韩山。
“组长。”驰远扶着床栏,冲韩山无辜地眨眨眼:“管教把拐拿走了,我怎么走路啊?”
“……”
“远哥!”
龚小宝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驰远回来了,像只猴子一样窜上楼。
“你腿好了?”他蹦进监舍,丝毫不顾他的联号杜军老胳膊老腿在后面拼命追着他上楼。
“没好!”驰远抱紧床柱,很怕他冲过来撞到自己打着石膏的伤腿,“不能动不能碰!我得继续修养……”
“我知道我知道!”龚小宝在他身前刹停,笑的一脸灿烂。
现在的驰远在他眼里就是有勇有谋,将来必成大器的那种人,所以即便虚长几岁,还是乐呵呵的改口叫“哥”了。
“哎我跟你说啊,吴良贵那几个蠢货被你整治的一点脾气都没了……”
“别这么说。”驰远打住他的话头,“我可没想整治谁,自保而已。”
龚小宝闻言一愣,眼神不自觉地瞟了眼韩山,生硬的改口:“啊对对对,自保,哈哈哈哈,不过如今那些人看见我都躲着走……”
“你确定是躲着你?”韩山站起身往外走,大概是烦他那莫名其妙的一眼,淡淡地丢下这么一句。
“哎,组长!”驰远喊了一声,他还有好多问题呢!
韩山却没理会,径直去走廊抽烟区。
驰远懂了韩山话里的意思,他朝识趣地杵在门口装隐形人的杜军扬扬下巴,问龚小宝:“你和他一对?”
“别提了!”说起这个龚小宝简直郁闷死,性病就算了,肾功能还不好,他没好气地朝门口翻了个白眼:“不过你只比我强一点点,和组长做连体婴跟拴在管教身边有什么区别?”
“连体婴?”驰远有点想笑,也不知道季长青怎么安排的:“这双出双入,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啊?”
“这还不好理解?”龚小宝说,“意思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两个人无论是吃饭、劳动、学习、上厕所都必须形影不离地在一起,不允许单独行动。”
驰远本来还觉得挺有意思,听到后面,忍不住额角抽抽:“上厕所也一起?”
龚小宝郁闷的一拍大腿:“可不咋的!我他妈简直……哎,就白天还好说,到了晚上,你睡的正香,他憋不住了要去尿,你就得跟着去厕所,还得站在规定的一米半距离内闻味儿听声儿……”
驰远眼睛逐渐睁大……
这也太下头了!
洗澡坦诚相见还能仗着身材好当成加分项,一起上厕所,那还有个屁的情绪去想些有的没的?
龚小宝又朝门口撇撇嘴:“老子要求也不高,能他妈憋住八个小时的尿就行!”
杜军视线飘忽,假装没听到转过头去……
“那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么个规定啊?”驰远还是不解。
“以往也有过,犯人互相监督互相举报,防止违规违纪逃跑自 杀的,你在病房没听说吗?三监有个傻逼撞墙自杀,撞了个脑震荡住院了。”
驰远:“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两人正说着,吴良贵和一个之前在监室里不太有存在感的青年一道上来。
他目光阴沉的盯视着门口的杜军,看的对方悻悻地后退了几米,才抬脚走进监舍。
倚靠在抽烟区窗边的韩山轻轻呼出口烟雾,将剩下的小半截烟头掐灭,慢悠悠的踱了回来……
“驰远,照片呢。”吴良贵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
龚小宝见到来人,立刻趾高气昂起来:“你傻啊?怎么可能告诉你!”
驰远打量了一下对面男人,七天的禁闭果然很折磨人,吴良贵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岁有余。
或者,加上失去唯一念想的愤恨,那双眼袋沉甸甸的坠着阴鸷的三角眼,更显狠戾。
他拍了拍龚小宝肩膀,示意他闭嘴:“我走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你放屁!”吴良贵腮边比之前松弛了几分的横肉微微颤动,显然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他妈已经把照片销毁了对不对!”
驰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余光里高大的身影漫不经心地走到门口,于是开口:“吴良贵,不要把人想的跟你一样损,我不想惹是生非,但我也不想任人鱼肉,只要你不招惹我,哪天心情好,我说不定就提前还给你了。”
韩山心里轻哼一声,季长青说狱侦科早就去医院问过,驰远说照片在卫生间的下水道里……
“不可能!监舍里能有让你藏东西的地方?!你他妈以为老子是第一天来这里!”
“监舍里当然没有。但是……有人能把它带到安全的地方。”驰远微微歪头看向门口的韩山,“是吧,组长?”
“……”
好大一口锅甩过来,韩山看着那一脸的纯良,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相信驰远入狱绝对是冤枉的。
吴良贵猛然转头,眼底燃起一簇火苗:“组长……照片,在哪里?”
韩山没回答。
他懒得参与这群犯人间的事情,尤其是被迫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