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凶残(53)
“……为什么啊?我不想和组长一起睡,妈呀,哥们儿身子骨单薄,可不抗揍啊……”
“行了。”驰远围浴巾的手停顿了一下,想到什么,又继续将一角掖进结实的腰线。
这玩意儿自己用了这么久,没法还了。
“放心,他不会揍你。”驰远说。
龚小宝又要哀嚎,余光瞥见韩山进来,蔫蔫住了嘴,认命地往淋浴间走去……
刚刚驰远和狱警打了报告,说要问问管教床位换多久,于是跟着组长过去,龚小宝要一起,狱警没批准,他拉住驰远再三交代,让他求管教收回成命。
结果,白搭!
驰远说不清自己跟上去的原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他还是怕误会韩山,想问清楚。
然而走到近前,他却选择不光彩的偷听了一耳朵。
好了。
没有误会,多此一举。
见人走过来,驰远懒懒的瞟了他一眼,端起盆子走开,几乎要实质化的不爽让韩山忍不住扯起一个苦笑。
谁说这家伙生气看不出端倪的?
这次驰远没再装无事,因为他真的生气了。
原来上次几句争执后的那个热水袋不是示好,韩山也在跟他置气。
妈的。
老子这几晚可没占你便宜,你倒好,跑管教那里装可怜告状去了?!
算老子看走了眼……
驰远的低气压持续到第二天。
明显到一夜如履薄冰,睡出两个黑眼圈的龚小宝都看出来了。
实际上大家并不太能理解驰远生气的点,按理说一个人睡左右不沾更自在,尤其是和组长邻铺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最后勉强算做是驰远被人嫌弃的自尊心作祟。
监室众人都值过夜班,了解他睡觉爱往中间挤,韩山大概是跟季长青反应了,才有了昨晚的事儿。
嘁……
这也叫事儿?
礼堂从搬到新监区还没使用过,只上次在这里搞过一次排练,房子里阴冷,四周回荡着新房特有的空旷回响。
驰远从昨晚开始就没再和韩山说过话,回应别人也冷冷淡淡。
卢光宇哼唱着《孤枕难眠》溜达过来,假惺惺的表示了一下关心:“哎,用不用安慰你两句?啧,你说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趁虚而入啊?”
“那你抓紧入,我给你呐喊助威。”驰远把舞台一侧的落地灯罩擦的锃光瓦亮,“再晚了哪天人家一个不开心把你踢别的监室去。”
卢光宇那双懒散的眼睛精光一闪:“那我想从你这儿入,你愿意跟我好吗?”
“操。”驰远一脸鄙夷,“你他妈能不能立场坚定一点?”
卢光宇胳膊搭上他肩膀,笑道:“对我来说坚不坚定没差别,倒是你,怎么欲擒故纵还把自己给纵郊外去了?”
“……”驰远被这话给气笑了,抬起手冲门口狱警喊,“报告管教,卢光宇偷懒!”
“你大爷……”卢光宇咬牙切齿,冰凉的手在驰远后颈捏了一把,低头去擦灯座。
狱警瞪了他们一眼,懒得搭理。
驰远勾唇,收回视线时看到一旁监工的韩山也在看着自己,没有表情,但是看得出来不太开心。
当然,平时他们组长也很少有开心的表情。
他装做不察,转过去去擦旁边的桌子。
韩山试图仔细感受自己此刻的心情,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肺腑像装了颗雷,再不拿出来就要爆炸了……
“驰远。”他无视周围狱友若有似无的偷眼探究,直接喊人,“跟我去把设备搬过来。”
“不去行吗?”驰远抬了抬眼皮,像个叛逆的刺头学生:“我们这组只负责舞台。”
韩山脸色微沉,“不行。”
驰远不情不愿,在韩山的底线上保护自己最后的倔强:“那等我擦完这个。”
“……”
礼堂侧间没有门,是一个凹进去的空间,放着晚会需要用到的设备和道具,是其他监舍搬进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过去,最后几步韩山实在受不了身后人磨磨蹭蹭,大步折返回去拉着驰远胳膊粗鲁地将人带了进去。
众人:“……”
“操!”驰远站稳身子,看了眼门口的男人,“干嘛?”
韩山站在那里,像尊门神:“想跟你说一声,让你换床位不是我跟管教说的。”
“……”驰远往桌边一靠,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知道。”
韩山薄唇微抿,又说:“余国忠的事,后来也没想瞒着你。”
“嗯。”
“还有那晚的话,你当我没说。”
驰远低头随手拨弄着一个音响上的电线:“什么话,我忘了。”
“……”
韩山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心里的阻塞稍稍顺畅了些。
“你写的征文我看了。”他说,“你故意的。”
驰远手指一顿:“听不懂你说什么,征文我认真写的。”
“认真写了三句话?”韩山盯着他。
“什么三句话……那叫现代诗。”
“……驰远,你知道这次征文,是为往小报调人特意办的。”
“我知道。”驰远抬眼,“是你特意、跟管教为我争取的机会。”
韩山没说话,他不用特意争取,只要他开口,季长青很少会忽略他的隐意。
“所以我郑重跟你道个谢。”驰远语气依旧漫不经心,“征文的事谢谢你,管教找余国忠女儿的事也谢谢你,还有你对我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照顾也谢谢你,我驰远记在心里。但是你可能误会了,那些话和你说,本意只是和朋友发几句牢骚,没想让你为难,所以除了谢谢,还得正式给你道个歉——
对不起韩组长。是我不知深浅,让你掺和不愿意掺和的事,是我掂不清自己的斤两,妄想和你韩组长好歹联号一场,至少他妈能处半个朋友!也是我没有分寸习惯不好,影响了组长休息……”
驰远看着韩山鼻息间呼出的白气渐重,竟生出几分心疼……
“但这得怪你。”他把视线移向别处,“你早说的话我就算打地铺也不会碍你一点事儿……”
“驰远!”
韩山咬牙。他这辈子哪里听过这样冠冕堂皇的胡说八道,只觉得心头火苗呼呼往上蹿,却连一句有力的反驳都总结不出来。
“不过以后不会了。”驰远不忘来这里的目的,拎起音箱,“还有,我的案子就算再也寻不到转机,就算我要在里待着五七六年我也受的住,不劳组长操心!”
他撞开门口男人,大步往外走去。
礼堂很大,两人音色都有些低沉,外面听不清什么。其他监舍的人没留意,但是二监舍的几个犯人却被好奇心驱使着,越挪越近,后面的话听了个大概。
见驰远出来,几人立刻低下头,擦桌子的擦桌子,拖地的拖地,时不时互相交换个眼神,里面是藏不住的好笑与嘲意——
姓驰的小子不愧是学校里出来的。
监狱是什么地方,还想着在这里交朋友?别的不说,就韩山这种眼高于顶的,犯了事儿的人他看得起谁?就算你驰远案情特殊,但是一天没翻案,你和别人就没什么不一样。
况且韩山平日里对他已经够给面子了,这分个床铺还闹起脾气了……
老天爷,幼不幼稚?!
韩山面色凝重地走出侧间。
他的大脑艰难运转,为扶正被驰远扭曲的事实本质绞尽脑汁。没注意也懒得去注意别人戏谑的神情,自然也没注意到立在墙边,几乎将手里的抹布捏出水来的杜军……
第40章 他好狠心
驰远能猜到别人的想法,但他丝毫不在意。
人们往往喜欢表面鼓吹成熟世故,但内心对成年人的幼稚未必真就那么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