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凶残(48)
“共同话题?”韩山眯起眼睛,“什么话题?”
“你不懂……”驰远有些没好气,不满这人问话总像审犯人,但这个问题还是让他音量不自觉弱了两分。
“我不懂。”韩山唇角微嘲,看得出驰远心虚,莫名来气:“是同性恋的话题吧。”
驰远心头一颤,眼睛蓦的睁大……
韩山看他这反应,简直就是坐实了自己的猜想:“驰远,这里是监狱!”
“靠。”驰远很快平复心态,自己和卢光宇又没什么,干嘛心虚?
“我知道是监狱,可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吗?”韩山面色依旧沉着,“你敢说他正常吗……”
“我敢!”驰远有些不爽,“不是,你就那么讨厌同性恋吗?”
韩山觉得驰远在回避重点,他对同性恋没意见,他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卢光宇,也不喜欢驰远和卢光宇在一起时,两人间那种隐晦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只是提醒你,如果只是想帮卢光宇,那你做的已经够了,剩下的监狱会处理。”
“我知道!”
驰远有些恼火,自己一心想要掰弯的男人,三番两次对同性恋表现出敌意,这让他心生无力。
“我知道他是同性恋。”他说。
韩山:“……”
“那又怎么样?”驰远神情冷厉,“首先,我和卢光宇就是普通的朋友,其次,他只是取向不同,不是不正常!再者,和同性恋做朋友不代表就要和他搞一起!”
韩山哼笑一声,转身铲雪。
驰远皱眉:“你不信?”
“你驰远这么缺朋友吗!非得在监狱里交朋友。”
韩山话说的尖锐,驰远被气笑了,"是,你韩山人中龙凤,当然瞧不上监狱里交的朋友,不过我一小老百姓,和谁交朋友这种小事,不劳组长费心。”
“……”
韩山呼吸重了几分,握着木柄的手冻得发红,骨节却因用力泛着青白。
“欠你的人情我会还的。”驰远火上浇油,“你出狱之前。”
“用不着!”
韩山胸闷,姓驰的当初信誓旦旦说想和自己做朋友,现在有了卢光宇,就准备出监狱就和他绝交了!
全然忘了当初是他自己说要把监狱里的一切抛在身后的……
“用不用是你的事,还不还是我的事!”
“驰远,你真当自己是来体验生活的,什么离经叛道的事都想尝试一下?监狱里的柏拉图没那么好玩!”
“……”
一阵冷风在院里打着旋吹过,灯光拉长枯树的影子在寒风中晃动,显出些许诡异。
驰远张了张口却没反驳,瞪了他一眼转回身,抬脚用力将铁锹插进雪层,双臂一抬铲起一锹远远丢到一边。
神经病,蠢直男!
被寒风一吹,韩山发热的头脑冷却下来,这才惊觉自己有些失态。
他已经很久没有为什么事有过这么大的情绪起伏了。
他以为自己真的变了。
韩山闭了闭眼深吸一口凉气,胸膛撑起时,感觉衣服有点紧……
“操。”
他伸手掏出怀里的暖水袋,无语。
一定是被这玩意儿烘的上火,才会口不择言……
驰远大马金刀地挥舞铁锹,将心里的愤懑发泄在积雪上。
本来就对韩山隐瞒余国忠的事感到憋屈,现在这家伙又咄咄逼人误解他。
也就仗着老子对你有点非分之想,否则……
一只手伸过来,这个时间本该在他被窝的热水袋静静躺在其上。
韩山语气还是不太好:“出来的时候忘了给你。”
驰远:“……”
“拿着!”
“我不冷!”
韩山咬牙:“拿着!”
第36章 眼不见心不烦
驰远翻了个白眼,凶你大爷!这要是换成别人……
他心念一动。
别人?
韩山一向对别人的事毫不关心,为什么偏要管自己?
怕犯人在监狱胡搞,那他怎么不去管卢光宇?
操。
冻糊涂了……
他抓起暖水袋捂在手上,暖流顺着冻麻了的手指蔓延到心底,他闻到热水腾出来橡胶味在寒冷的空气中若隐若现。
驰远清了清嗓子,语气还是有点冲:“你在生气?”
韩山转过身低头铲雪:“我为什么生气。”
“问你自己。”
“没有。”
驰远“嘁”了一声,将暖水袋揣进怀里,不再理他。
卢光宇的工具是在一棵干枯的矮枫下翻出来的,韩山去狱政楼交给季长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
“这他妈哪年的古董了?”
季长青举起那半支黑色的筷子,端详着上面锋利的截面。不是削出来的,应该是掰折的时候凑巧形成的薄刃。”
他回忆了一下,四五年前过年包饺子用过这种合金材质的筷子。
“这家伙平时不声不响,没想到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看了眼窗外卖力将堆在梧桐树坑里的积雪压实的身影,“行了,回去睡觉吧,明天还得上工。”
“管教,你准备怎么处理齐越森?”韩山问。
“这家伙粉饰太平的一把好手,监控里根本找不出什么破绽。”季长青把筷子放进抽屉,“先不要打草惊蛇,消停的过完这个元旦直接让狱侦科带去严审,一件两件事儿他能狡辩,十件八件全给他摊开来对质,什么心理素质能装下去?”
韩山眼皮微垂:“那卢光宇呢。”
“稀奇。”季长青挑眉,“你最近挺爱操心别人的事儿啊?”
韩山不搭这话,季长青沉吟片刻,说:
“找机会我得跟他谈谈,自残不是小事,哪天再给我搞个大的全监区都跟着倒霉!”
韩山点点头:“我先回去了。”
“好,让驰远多和他接触接触,年轻人有共同话题,适当的开导一下有好处。”季长青挥挥手,“去吧。”
韩山:“……”
争吵过的两个男人带着各自的别扭,沉默的跟着值班狱警上楼。
监区楼里的深夜并不安静,取消下半夜的犯人值夜后,各监室不同调子的鼾声此起彼伏,没有一刻消停。
韩山的心思一直被那个问题占据着——
自己为什么生气?
是啊。
为什么?
细想想,抛开卢光宇对同性的那点心思不提,驰远和其他人关系也不错,他和龚小宝很好,甚至杜军这样的人都愿意对他交几分真心。
再者驰远一但出狱,大概率不会再和这些长刑犯有什么交集。
至于相处的分寸……
韩山自嘲的笑笑,自己一个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的人,有什么资格对从来不缺朋友的驰远指手画脚?
所以他想,自己介意的,也许是入狱这几年,甚至追溯自己的小半生,他只遇到这一个想成为朋友的人。而驰远短短几个月,就和各种人成了朋友。
自己还是因着联号的规则,或组长的便利,才在对方熙熙攘攘的周遭有那么一席之地。
这让他多少有点不平衡。
但交朋友又不是找对象,没有哪条法律规定"朋友要彼此忠诚从一而终"……
驰远并不知道韩山心里这团乱麻,他想的更多的反而是有关齐越森的问题。
对于韩山的误解,他心中的不平早就被那只热水袋熨的服帖。
他甚至想,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件好事。
毕竟这他妈太像吃醋了……
此前几次类似的感觉细究起来也许牵强,但是这次,驰远想不出别的解释。
当然,如果他知道年纪奔三的监区模范,把他们的问题定为“我的朋友和别人好我不开心”的性质,不知道会哭还是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