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凶残(65)
驰远放下手,眼睛捂压的有些泛红,他无奈的苦笑出声。
能被韩山这样拙劣的玩笑骗到,若不是关心则乱就是自己傻了,当然,主要原因是他的认知里,韩山根本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组长,你变坏了。”
“近墨者黑。”韩山看向他坐着的轮椅,“你怎么回事?”
“脚不小心划破了。”驰远已然将什么诚实坦荡抛之脑后,“可你昨天真的吓死我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疼吗? 我去叫医生……”
“等会儿。”韩山看他转着轮椅要走,开口把人叫住,“脚怎么伤的,说实话。”
驰远:“……”
韩山真的很特别,他问话都不需要什么摄人的气势,那双眼睛无波无澜,只语气认真一点驰远就觉得难以招架。
驰远沉默片刻,垂下眼睛低声说:“担心你。”
果然……
韩山眼神无奈,心头却像被什么东西小小的刺了一下,麻麻的,似疼似痒。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有几分心虚的大男人,说不出责备的话。
驰远是真的把他当朋友,真到幼稚,莽撞。
“我渴了。”他说。
“啊?”
“喝水。”
驰远表情有点懵:“要,要我……喂吗?”
韩山捏着眉心忍笑:“你别找揍,我头疼。”
“……”
第48章 纯粹一点
驰远转着轮椅绕过床尾去倒水,不知被触到了哪个开关,水倒一半忽然没绷住笑起来,捏着纸杯的手跟着身子乱颤,热水洒到手指上,亏了老式暖壶里的开水是前一晚烧的。
韩山眯着眼睛听着身后的动静,嘴角无奈弯起:“你什么毛病?”
“哎呦……”驰远笑的没了力气,扶着扶手艰难站起身,“你真不用我喂啊?”
“不用!”
“为什么啊?”
“……”
“我不喂你怎么喝?”他把水放到床头柜子上,撑着床沿俯身:“这里可没有吸管。”
“啧。”韩山伸手把人推开一些,“坐起来喝。”
“不行,老白说了,你刚醒不能动。”
“不动怎么上厕所?”
驰远从柜子上摸起一样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
韩山定睛一看,接着又闭上眼睛:“操。”
驰远乐的跌坐回轮椅,晃着那包一次性尿袋:“害羞了韩组长?”
韩山不说话。
“没关系,我帮你,咱不让别人碰行吧?”
“喊医生吧。”
“干嘛?”驰远眉头一抬:“你到底拿不拿我当哥们儿?”
韩山没好气:“我不需要这玩意,不信问医生。”
“那你用什么?”
“……”
那杯水韩山终究是自己喝下去的,没能奉献自己无私的关爱,驰远表示非常遗憾。
而固执的病人拒绝使用应急袋,他只好去通知了值班狱警,随后医生赶来查看了韩山的情况。
韩山血肿位置紧挨着小脑,多少有点影响肢体平衡,几人扶着他慢慢坐起来,说需要适应一会儿,晕眩感减轻后如果不恶心,可以试着下地,待会儿让人扶着上个厕所还是没问题的。
驰远每次凑近想搭把手,都会被医护们嫌碍事推到角落……
此前监区接到消息,没等韩山完全适应,病房就乌泱泱进来一群人——
摄像机往窗边一架,镜头里的男人半靠在床头,一脸严肃地接受监区领导的感谢和慰问。
领导们和蔼可亲,监狱长语气振奋,亲自通知了他减刑申报明天送去法院,裁定书下来就能直接回家的好消息。
韩山闻言只是淡定的点点头:“好,谢谢狱长。”
床边一圈人隐含期待却没等来该有的反应,尴尬地相互对视,显然没遇到过这么不上道的犯人。
驰远在外围憋笑憋的肝疼,还好同行的一名教育科狱警比较机灵,笑哈哈地上前打了圆场,领导们顺势嘱咐韩山好好养伤,出去以后要多为社会做贡献云云,可算结束了这气场错乱的慰问,先行离开。
狱警和小报的几名事务犯留下,开始他们的专题采访。
驰远写的稿子大概是煽情了些,韩山看了几眼便放到一旁,用他一贯惜字如金地风格回答问题。
采访结束,负责提问的事务犯看着相机里的视频面露纠结,最后提了个要求——
“韩组长能不能配合一下,拍一张面带笑容的照片?”
韩山几乎把“不愿意”写在了脑门上,因为他的膀胱正在遭受折磨,笑不出来——这群人磨磨唧唧这么久,什么时候才能让人安心地上个厕所?
“给专题做封面用,想让大家感受到出狱在即的欣喜与感动。”
“……”
“好吧,快一点。”韩山说。
有的人是真不适合拍照,在一系列冷笑,假笑,皮笑肉不笑之后,在场几人都郁闷了。
除了驰远。
他想起第一眼见到韩山时,吸引自己的,就是那股子不融于周遭的冷硬。
轮椅轱辘到床尾,驰远掂了掂手里的尿袋,冲表情僵硬的男人懒懒地扬了下眉。
韩山唇角抽抽,肩膀蓦的一松,笑骂:“你他妈……”
“哎好好好,看这边!”负责拍摄的犯人边按快门边朝他抬手,在韩山转过脸来时又连拍了好几张——
虽然不是他们要的欣喜与感动,但好歹是真的笑了。
不容易。
而鉴于韩组长口头输出内容过少,几人离开时还要去了床头的稿件。
韩山终于得以解放,拒绝了某瘸腿护工的自告奋勇,在老白的搀扶下挪去卫生间放水。
大概是脑袋受伤的影响,或是温暖的太阳晒着人容易犯困,吃过午饭没多久,韩山又睡了。且一觉睡到太阳西沉。
季长青晚饭后过来看了一眼,见人状态不错便也放心了。
昨晚回监区后,他把卢光宇从令人窒息的重刑犯单间送回了二监室。
他和驰远算功过相抵,季长青决意淡化掉两人在这件事中的存在感,一份口供够了,不再细究动机,也不予奖励。
监狱不需要犯人有太多自己的想法,更枉论什么运筹决策,他们只需要服从监规,学会约束自己即可。
所以临走时,季政委不辞辛苦,把不知道约束自己的驰远又送回了普通病房。
无他,这家伙的脚需要多抬起来养着。
驰远看着季长青无情离去的身影,唉声叹气……
这怎么行?
自己费劲巴拉追进来,不就是为了能贴身照顾韩组长吗?如果连这最后几天亲密接触的机会都把握不住,那这脚伤的价值岂不大打折扣!
驰远躺在床上,听着伤犯们进进出出轮流洗漱的动静,心里又盘算起来……
入夜,病房熄灯没多久,韩山正盯着窗外那轮明月出神。
他要出去了。
从进来第一天,在不甘与认命中等待的日子就在眼前,可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和期待。
他曾经以为出去后最要紧的事,是拼尽全力让余国忠受到该有的惩治,然而这一刻,他的脑子里更多的是重若千斤的责任,他需要找专业的人去诊断企业目前的形式,要大刀阔斧地整合管理,重新设计股权,他可能很难把谭耀笙留下的事业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但至少要尽快让一切转到上行的轨道。
而这些事情需要的时间和精力,光是想想就让人心累……
楼道里传来声响,韩山听到值班狱警问话:“这大晚上的,你把他推这儿来干嘛?”
“给新病犯送个陪护。”陌生的声音,韩山没听过,猜想是其他楼层的值班狱警。
“晚上好,管教。”驰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