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凶残(39)
“不差这一天,我昨天听他已经练得差不多了。”驰远信口胡说。
季长青想了想,卢光宇在监舍一直是默默无闻的那类,干活不积极,改造没动力,像是那种只想半死不活混完服刑期限的人。
这种人出去大概率会一蹶不振,不一定会再次犯罪,但是人精神意志消磨殆尽,基本上也就是个残次品了。
倒不如发掘一下他的长处,说不定能找到点生命的意义……
察觉到自己职业病又犯了,季长青有些无奈。
要不是总想着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他也不会一直留在监区了。
“行吧,你先写着,待会儿我带他过去。”
季长青朝一名狱警招招手,示意人带驰远先去狱政科办公室。
驰远一颗心总算稍稍落下。
跟着狱警走进办公大楼,感受着久违的文明社会的温度,驰远有些恍惚……
原来已经快小半年了。
季长青的办公室布置的简单又质朴,铁皮文件柜,红褐色的办公桌,放置着一台液晶显示器,样式普通的黑色皮革沙发,普通的玻璃茶几和热水壶……
驰远忽然觉得自己像被放逐荒野的浪子,一夕进到猎人的茅草屋。四周充斥的触手可及的踏实感,让他蓦然间无比想念外面的世界。
第29章 做我的狗
半小时后,卢光宇跟着季长青进来。
驰远正坐在办公桌一侧的椅子上,接着昨天的内容往下写,转头,在那张消瘦的脸上看到了和自己刚刚雷同的表情,莫名喜感。
他站起身,忽略掉卢光宇那双满是惶惑的大眼睛:“管教。”
季长青点点头,和盯着驰远的狱警打了声招呼,让对方去忙,随后才朝一头雾水的卢光宇扬扬下巴:“知道让你来干嘛吗?”
卢光宇有些紧张,双手不自觉的握在身前:“报告管教,不知道。”
“坐吧。”季长青走到桌前,拿起驰远刚写的一页大致看了看,“听说你能写点东西,是吗?”
卢光宇哪敢坐,他看了驰远一眼,犹犹豫豫:“额……会,会吧?”
驰远没绷住笑了一声:“你不是说傻子都会吗?”
卢光宇:“……”
“行啊,挺狂。”季长青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从抽屉拿出一支笔扔在桌上:“去202会议室,写什么怎么写,问驰远,我倒要看看你能写出个什么东西来……”
“……”
202是一间大的公共办公室,一些狱警坐在那里聊天,办公或进进出出。
卢光宇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手里的材料看了半天都没看进去一段。
他心里疑惑重重,忍不住在桌下用脚尖碰了碰驰远的鞋。
“怎么?”驰远抬起眼,见对方低头装大尾巴狼的模样忍不住乐了。
他大大方方拖着凳子坐到卢光宇旁边,讲报告的大致要求和自己的思路,最后拿给他几张稿纸:
“我把需要阐述的要点给你列一下,你分解就好了。”
另一边有狱警大概听了一耳朵,转过头来惊讶道:“哎哟,监区还有这人才呢?”
驰远谦虚的笑笑:“是啊。”
“……”狱警愣了一下,接着大笑起来:“操,有才不正用!下次写材料能跟季书记借人吧?”
其他狱警搭腔:“想得美,等你升到监区级再说吧!”
“那可难喽,还不一定能不能坚持到那时候……”
驰远不参与他们的交流,低头在纸上写起来,片刻后,他把纸放到卢光宇面前:“把这一段延伸一下,写完我来修改。”
“……好。”卢光宇吞了吞口水,入眼的字让他心跳加速:
【你怎么回事?齐越森又是怎么回事?老实交代,不然举报你、】
看到最后一句,他唇角不禁微微勾起,所有的紧张疑虑一瞬间云消雾散。
他写:你这么关心我,我……
脚面忽然猛地一痛,驰远不客气的在他脚背上踩了下去,并在他看过来时以眼神警告。
凶神恶煞地把卢光宇心里那点不合时宜的柔情压了回去。
卢光宇撇撇嘴,低头回复。
【齐越森是个变态。】
他所谓的“变态”不是同性恋,而是真正的变态。
原来,和齐越森同组的前几天两人相处还不错,卢光宇身体偏弱,累狠了吃不下饭精力不济。而齐越森则很会关照人,处处帮衬,让他感受到久违的兄长般的温暖。
甚至在聊起卢光宇的案子时,齐越森对他口里“背叛兄弟”的受害者表现地义愤填膺,卢光宇心头一热,几乎想要将实情告知对方,以寻求哪怕一丝让人心安理得的认同感。
然而,他虽没和盘托出,齐越森却看出了端倪。
第二天中午,齐越森提出合排元旦节目的事,卢光宇没什么兴趣便拒绝了。
晚上下工,齐越森向管教申请去仓库拿二胡,卢光宇作为联号陪着一起进去。两名看守的狱警等在门口,两人走到里面,齐越森忽然口齿含糊地说了一句话:“卢光宇,商量个事。”
“什么?”
“玩个游戏。”
卢光宇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看向对方,就见齐越森从架子上拿下二胡,转过身,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诡异的笑:“做我的狗,好不好?”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眼睁睁看着齐越森“不经意”抬手,袖子刮到置物架焊接的接口凸起,带着四层的架子朝他倒了下来……
卢光宇条件反射的弓腰抱头,然而预想中架子砸在身上的场景没有出现,伴随着杂物“稀里哗啦”掉到地上的动静,齐越森吃力而低哑的声线混杂其中:
“你胆子不小啊!私藏刀具割腕未遂,这可是要加刑和关禁闭的!还有……”他粗喘口气,“当年,你是骚扰韩组长才被卸了胳膊吧?你他妈是个二椅子!”
卢光宇不可置信的抬脸,发现齐越森以一个保护的姿势把他护在身前,像扛着山的大力士用自己的肩背抗住了倒下来的铁架……他憋得满脸通红,嘴里说着与这副姿态极其割裂的话:“答应做我的狗,不然这件事捅上去,韩山不会为你说假话!”
“……”
“怎么回事?!”
身后狱警闻声快步赶来,齐越森像是变脸般迅速换上痛苦的表情:“报告管教……不小心刮倒,架子了……”
卢光宇被震的说不出话来,傻愣愣的看着狱警一边训斥两人莽撞,一边帮忙把铁架扶起来。
齐越森弯腰去收拾地上的东西,显得勇敢善良又勤快。
一个狱警拍了卢光宇脑袋一下:“愣着干嘛!吓傻了?!犯事儿的时候没见这么胆小……”
卢光宇把事情简略的写了个大概,那些让人咋舌的情形与感受他写不出来。只在最后告知驰远,出来时齐越森跟狱警提议,架子的位置不合理,太容易刮到,不如往墙角一侧推一推。
当时他脑子混乱没有意识到什么,回去后惊觉这样的话,架子和墙之间就形成了一个监控死角……
驰远把那张纸塞进旁边杂乱的笔记里:“你写的太煽情了,写报告要客观,实事求是,不要带个人感情。”
他又递给卢光宇一张纸:“重写吧。”
卢光宇叹了口气:“好。”
驰远这张纸上问的是昨天他们有没有去仓库,以及齐越森怎么发现他自残的。
一屋子大男人虽然朝夕相处,但是若有意遮掩,一点不明显的伤痕并不容易被发现,除非刻意打量。
卢光宇猜测是前天进车间换衣服,当时齐越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和他靠得很近。
大概就是那时候发现的。
而仓库,两人昨天下午确实去了。
卢光宇并不是真的害怕齐越森的威胁,毕竟他逼急了人都敢杀,而现在,自己一个活着没什么意义的废物,鱼死网破也不失为一件痛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