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外空间(14)
孟亦舟笑了:“不然呢,我还能公主抱?”
这么一说他还真记起来了,背着自己那人的背脊温暖又宽阔,身上有股琥珀杂夹着豆蔻的香气,很淡,很好闻。
“查房!”
急诊科的医生敲了敲门,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也断了沈晚欲乱跑的思绪。
孟亦舟起身从床边让开,方便医生就诊。
医生拿起挂在胸前的听诊器,摁在沈晚欲胸口,问了他一些常规的问题,例如是否恶心,头晕,皮肤痒不痒之类的。
沈晚欲老老实实的答了。
医生收好听诊器:“你这是典型的酒精不耐受,一次性喝掉小半瓶伏特加,难怪进医院。以后注意点啊,能不沾就不沾,别年纪轻轻的就把身体搞垮了。”
沈晚欲从来都不碰烟酒,但今晚的情况他不喝不行,真是托了张敬佩的福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轻微的酒精不耐受。
医生帮沈晚欲拔了针,好心叮嘱他回去以后多补充点维生素。
沈晚欲下床穿鞋子,起身时看到桌上的抗敏药,他问:“医药费是你垫付的吧,多少钱?”
孟亦舟不在意地说:“不用了,不是多大的事儿。”
沈晚欲坚持要给,僵持片刻,孟亦舟只好随便扯了个数:“一百六。”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但看到沈晚欲拿出一个旧钱包,把里头所有钱都倒了出来,零零碎碎的,还有一堆一块钱的硬币,他又突然觉得幸好刚刚说谎了。
沈晚欲清点好,全部塞进他手里:“我卡上没那么多,身上只有现金,今天真的谢谢你。”
孟亦舟捏着那一沓厚厚的零钱和硬币,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挺不舒服的,三瓶针水,抽血化验,外加抗敏药一共花了四百六十元,对他来说充个游戏皮肤都不够,对于沈晚欲却是他全部的家当。
把空荡荡的钱夹丢进书包,沈晚欲说:“天快亮了,咱们快走吧,回去还能补个觉。”
医院这条路几乎没人,两人一前一后也没闲聊,很快就走到了大门口,老林早早等在那,临上车前,孟亦舟又问了一遍:“这么晚了,真的不用送你?”
“我家离这里挺近的,走路七八分钟就到了,你路上小心,”沈晚欲跟他挥手。
孟亦舟看着他,那道侧影太过挺拔,按理说出身贫寒的人心中难免自卑,或唯唯诺诺,或小心翼翼,总之不大自信,可沈晚欲却不同,他脊梁笔直,温润雅致,那身气质出类拔萃,令人见之忘俗。
“哎,等等,”孟亦舟没忍住开口叫住他。
沈晚欲回首:“怎么了?”
“晚欲,怎么写啊?”酒吧里第一次听到他名字就在想是哪两个字。隔着一段距离,孟亦舟反手关上车门,“缴费要填姓名,我乱写了一个,也不知道对不对。”
沈晚欲张了张嘴,寂静的街面忽然驶过一辆大货车,将他的声音抹成了背景板。
“没听清,”孟亦舟走过去,摊开手,“写给我看看吧?”
抬眸就对上孟亦舟那双困倦却仍有笑意的眼睛,沈晚欲便鬼使神差地攥过他,手指起起落落。掌心有点热还有点酥酥麻麻的,孟亦舟无意识地绷紧了下颌线。
奇怪,他现在特想抽烟。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写完了,他说:“晚欲。”
孟亦舟弯唇一笑,缓缓收拢手掌:“好听,这名字还挺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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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出自《问刘十九》;不然五湖上,亦可乘扁舟——出自《越中秋怀》
第10章 全天候在线
景苑位于利海的最北边,这里地形开阔,矗立着几栋独立公馆。
这里被称为利海的富豪区,寸金寸土的好地段,园中人造水池和假山比比环绕,绿荫鲜花蜿蜒其间,加之极具隐秘性,住里头的不是富豪就是明星。
孟亦舟一觉补到了日上三竿,老林上三楼敲门的时候他还睡着。
“小孟起床了,我送你去学校。”
里头没人应,老林贴着门缝又问了一句:“小孟,你在没在房里?”
昨晚在医院折腾到大半夜,回到家快凌晨两点半,进房时远在意大利的孟浩钦又打来国际长途,进行一番严词教育。
真正躺到床上,都快三点半了。
孟亦舟睡得迷迷糊糊,睡梦里,竟梦见了昨晚那通电话。
孟浩钦收到孟亦舟拒导《长歌》的消息后,不知该说他蠢还是傲。
这条线是孟浩钦铺的,他动用人脉,帮周柏安解决了投资问题,又打出老战友这张王牌才争取到这个机会,谁能想到孟亦舟就那么轻飘飘的拒绝了,没留一点转圜的余地。
“你要做什么样的剧是你的自由,爸爸不该干涉。但明明有更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错过未免遗憾。”
孟浩钦语气不轻不重,听不出是喜是怒。
孟亦舟站在门口,低头看着脚底的阴影:“我没觉得遗憾。”
“舟舟,爸爸在你这个年纪也心高气傲,认为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如今到了中年才明白,做什么样的选择,走哪条路,都是人生路上无法回头的分岔口。”
“爸爸不要求你所有决定都是正确的,但是这两部剧究竟哪部更值得投入,我相信你心里有数。我也相信你了解,一个导演的灵气是天生的,而匠气需要打磨,真正的好电影根本无所谓商业和艺术,也没有雅俗之分,《长歌》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佳作,就因为你的傲慢,你放弃了这张入场券,否则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你本来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孟亦舟举手机举到手臂发酸,他全程没说一句话。
《长歌》确实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光是班底和制作,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也等不来。
但是孟亦舟反驳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一句轻飘飘的喜欢哪抵得过功成名就呢。
孟浩钦似乎不期待自己能左右儿子决定,最后叹了一口气:“话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你以后回想起来,不要后悔。”
挂断电话,孟亦舟罕见的情绪低落,酒精在身体里发酵,他一整晚都没睡好。
敲门声还在继续,孟亦舟半梦半醒地回道:“林叔,我再眯半小时,三点半叫我。”
老林看了眼手机,说:“现在三点四十五,我去停车场开车,你好了直接下来吧,我在门口等你。”
孟亦舟揉了揉微肿的眼睛,勉强撕开一条缝,对面墙壁上挂着一座松木复古挂钟,时针显示三点四十八。
不能迟到,周柏安最讨厌不守时的学生。
孟亦舟猛地打了个激灵,一骨碌坐起身,顶着凌乱的头发跳下床,用最快的速度洗漱,随便换了身衣服就急急忙忙出门,老林一路超车,紧赶慢赶将他送到学校。
推开办公室的门,没见到周柏安,倒是看到了李翘。
李翘大喇喇地坐在教研室唯一一张布艺沙发上,戴着耳机跟朋友打语音开黑。
“操!左边有人!快掩护我!”
“愣着干什么?上啊!爆这孙子的头!”
孟亦舟迈步走过去,李翘打手游打得十分专心,完全没注意逼近的脚步声。
前后不过一秒钟,小人越塔的时候死了,李翘气得摔手机:“这都带不动,我他妈真服了!”
孟亦舟侧脸上挂着薄汗,他用鞋尖踢了踢李翘的脚:“服谁?”
摘了耳机,抬头没想到看见好兄弟,李翘就笑了:“你怎么在这?”
孟亦舟反问:“这话不该我问你。”
“我来找周老板报道啊。”
孟亦舟弯腰越过李翘,打开小冰箱,拿走一瓶冰水:“你也是这个剧组的?”
“宾果。”李翘打了个响指。
李氏最先靠制药厂发家,生意做大以后就选择在美国上市,几年前又成立了控股影视传媒公司,开始投拍电影,算是一只脚踏进这个圈子了,李翘本科读视觉专业,也是为以后继承家业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