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留痕(58)
“所以说,他拿走了什么东西。”
“比如一个微型录音器。”
“……什么意思?”
“是我们把问题复杂化了,其实很简单,重点不是谁在敲门,重点是敲门声。”
稽雁行没有立刻应声,他快速地回想了一遍和敲门声有关的种种,提炼出异常之处,道:“确实不像人为,因为敲门声很有规律,每一次都很像,像是……循环播放。”
“这就对了。”麦侦探语调不变,却抛出惊雷,“我没猜错的话,他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才在那天晚上拿走录音器,他的目的是销毁证据,他也的确做到了,可惜了,我们晚了一步。”
“……合理,但我始终不明白,我和他没有任何矛盾,他为什么要针对我?”
“针对你的人不是他,他只是为了钱,他需要钱。”
听到麦侦探的话,稽雁行吁一口气,他和小吴无冤无仇,但为了那二十万,小吴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
“可证据已经被拿走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麦侦探笑了两声,变音后的笑声极其古怪,稽雁行下意识地把手机拿离耳朵,“还有一个切入点,栏杆,但我记得你说剧组会定期处理道具。”
“栏杆,那件事确实也很奇怪,难道也是他做的?”稽雁行低头思衬片刻,低声应道,“好像还没处理,我今天上午无意中听到道具组说,明天会统一处理废弃道具,包括栏杆。”
“那正好,你看看,能不能取点回来。”
“……行,我问问道具组老师。”
挂断电话,稽雁行站在原地,心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抬手遮住半只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小吴面带笑容的脸,很快,那张脸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敲门声。
人心难测,如果不是麦侦探,稽雁行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看似憨厚友善的小吴,会做出这种害人的事。
稽雁行为人处世的原则向来简单,不陷害别人,但要保护自己,如果证据确凿,如果幕后黑手被揪出来……
半晌,稽雁行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摇摇头,转身走回剧组。
袁德辉没有死,袁乐生留了他一条命,其实和死也差不多,毕竟袁乐生不可能让他好过。
说来可笑,袁德辉出卖袁乐生的理由竟然是钱,竟然只是钱,一串冷冰冰的数字,轻飘飘地抹掉了十几年的情谊。
“袁哥,您为什么还留着袁德辉?”
“好奇?”
罗青点头,给袁乐生挡枪,帮着揪出袁德辉,短短数月,罗青已然成为袁乐生身边的红人,也在青帮站稳了脚跟。
袁乐生勾起唇,笑意不及眼底,他抖抖雪茄,反问罗青:“你觉得我该不该留他?”
这问题别人或许不敢答,但罗青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思索片刻,大着胆子说:“他已经没有威胁了,留着也无妨,可是袁德辉背叛您之后还得以苟活,保不准会有人效仿他。”
袁乐生还是漫不经心地笑,不应罗青的话,眼神却落在罗青身上。
罗青僵了僵,补充道:“袁哥留着他,那就自然有留他的道理,袁哥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袁乐生微微颔首。
退出书房,罗青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扶着墙,却发现手心传来阵痛,扭头一看,原来是他先前拳头攥得太紧,指甲嵌进肉里,渗出了血,罗青盯着红彤彤的血,只觉得头晕目眩,他两眼一黑,晕倒过去。
几秒后,贾明德在场边吼道:“咔!这条过了!”
稽雁行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向贾明德,得到一个肯定的点头,贾明德从导演椅上下来,走到稽雁行身边,捋着络腮胡夸赞道:“不错啊,雁行,这场比上场还好,我发现最近对戏的理解越来越到位了。”
稽雁行咧嘴一笑,说了两遍谢谢导演,眉梢染上喜色,他最近睡眠充足,精神状态好,金主也忙,自然就能一心扑在工作上了。
“雁行,咱们现在开车去春竹大厦?”
“嗯,彤姐,辛苦你了。”稽雁行坐在后座,手边摆着一杯温水,“咱们大概录制多久?我和贾导请的假,晚上得回剧组补拍下午的戏。”
夏彤回道:“估计不会太久,但应该会录不少遍,你要读的诗长吗?”
“不长的,我已经差不多背下来了。”稽雁行大腿上摊着几张纸,是待会录制节目要朗诵的情诗——汪国真的《只要彼此爱过一次》,“我再抓紧时间多读几遍吧。”
“行,不要太用力,多喝点水,别等录节目时嗓子哑了。”
“好嘞,我尽量默读,彤姐你放心。”
一到春竹大厦,稽雁行和夏彤直奔目的地,“叮”,电梯停在九楼,铁门打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正站在门口等他们。
“诶,稽老师,您到了。”工作人员长着张娃娃脸,看起来二十出头,“咱们现在化妆间,然后去演播室,最后再去录音室。”
“好,那麻烦您带路。”
化妆师给稽雁行化了个简单清爽的妆,化完妆,夏彤从背包里拿出电脑,起身拍拍稽雁行的肩膀:“我就不跟你过去了,我在这等你,顺便处理其他工作,有问题随时联系我,你一个人行不?”
“行,我没问题。”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稽雁行走进演播室,和一圈工作人员打完招呼后,稽雁行拿好文件夹,可刚走上舞台,现场导演就喊住了他。
“雁行,你来看看,黑色文件夹上镜效果似乎不太好。”
稽雁行跳下舞台,走到导演身边,看了看刚刚录制的片段,蹙眉说:“是不太好,有点突兀。”
“是吧,要是能拿本书就好了,文质彬彬的……哎呦喂,到哪找本书啊,算了算了,先试试吧。”
闻言,稽雁行犹豫着开口:“导演,要不我不拿文件夹了,直接用背的形式?”
“啊?”导演张大嘴巴,面露惊讶,眼神里有不信任,“你能背下来了吗?”
“应该可以的。”
“行吧,那咱们先过一次。”
“好的,您辛苦。”
话虽说得轻巧,但实操不易,走到舞台上,稽雁行的手开始不自主地颤抖,心跳声也如擂鼓,紧张侵袭了他的大脑,因为台下有好多双注视着他的眼睛,也因为失去了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诗稿。
“可以开始了。”
稽雁行面无表情地点头,喃喃开口:“如果不曾相遇,也许,心绪永远不、不会——导演对不起,我、我太紧张了。”
导演摆摆手,态度温和:“没事,感情是有的,你调整调整,不用那么紧张,读诗嘛,你要享受这个过程,这样听众才能享受。”
稽雁行走下台稍作调整,几分钟后,他再次踏上舞台中央,灯光熄灭,舞台陷入黑暗,稽雁行成了被困在孤岛的人,他轻轻闭上眼,像虔诚的教徒,在向信仰的神明祈祷。
下一秒,一束极强的白光照下来,宛如神袛的圣光,把稽雁行包裹在其中,神明仿佛听到了稽雁行的祷告,把诗句变成音符,一个接一个地送入他的大脑。
过了一会,稽雁行睁开双眸,目光坚定,吟唱般开口:
“……
一个眼神
便足以让心海
掠过飓风
……
一次远行
便足以憔悴了一颗
羸弱的心
……
只要彼此爱过一次
就是无憾的人生。”
一首终了,稽雁行眼神询问导演的意见。
“这条不错。”导演给稽雁行比了个“OK”的手势,“美中不足的是表情不太自然,还是紧张了,我们再录一条,享受,放松,微笑。”
录制结束后,稽雁行和夏彤一前一后走出春竹大厦,找了家附近的陕西面馆解决晚饭,正值饭点,面馆里坐满了食客,人声鼎沸,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