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留痕(17)

　　稽雁行的行李不多，半小时后，他合上黑色的行李箱，起身和齐茂道别：“茂茂，我先走了，开学见。”
　　“好嘞，开学再见，不过——”齐茂顿了顿，露出狐疑的眼神，“你开学还回来吗？应该会很忙吧。”
　　稽雁行“啊”了一声，小幅度地点点头，语气带着遗憾：“下学期没课，我还要拍电影，可能回不来。”
　　“没事，我也不一定回来，总有机会再见的。”齐茂安慰道，“我打算试试导电影，我哥给我投资。”
　　“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合作。”
　　“到时候你片酬得多贵啊，你可得给我打折。”
　　“友情出演，免费。”
　　“那就这么说定了！”
　　稽雁行朝齐茂挥挥手，拉着行李箱走出熟悉的宿舍，轮子划过白色瓷砖，发出“滋滋”的响声。
　　稽雁行心中酸涩，又涌上期待。
　　夏彤从保姆车上走出来，伸手掀开后备箱盖，腰一弯，正要把行李箱抬起来。
　　“别，彤姐，我来就行。”稽雁行快步上前，把背包撂进后备箱里，双手搬起行李箱，“我的箱子很沉，下次这种事我来就行。”
　　夏彤失笑：“你是艺人，我是经纪人，哪有让你干力气活的道理，要是让粉丝看到了，非得骂我失职不可。”
　　“不会的不会的，而且……我应该没什么粉丝吧？”
　　“雁子啊，你用的是3G吗？你现在已经有后援会了，昨天好像还多了个站子，叫什么什么Fly。”
　　“……站子？”稽雁行快速地眨动了两下眼睛，“那是什么？”
　　夏彤耐心解释道：“站姐，线下应援，算是明星和线上粉丝沟通的一个桥梁。”
　　稽雁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说，站子应该挺重要吧？”
　　“很重要，有些站子线下追得频繁，比狗仔还清楚你的八卦，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歪，而且站姐的出发点是好的，没必要担心。”夏彤用力合上后备箱，坐进驾驶座，引擎声响起，保姆车驶出校门，涌入车流，“我们先去吃个午饭，但你别吃太多，下午有拍摄活动。”
　　“好。”稽雁行应了一声，视线从窗外拽回来，“昨天晚上，摄影师还加了我的微信，他和我聊天，我们——”
　　“他加你微信，还和你聊天？雁子，你知道不，时尚圈十男九弯。”夏彤笑着摇摇头，“算了，你也不懂，总之别和他聊工作以外的事，防人之心不可无。”
　　稽雁行想起昨晚画风奇怪的聊天内容，面上浮现几分尴尬，他的嘴张了张，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又慢慢合上，化作一个轻轻的点头。
　　车厢很安静，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稽雁行正翻着杂志拍摄进程，忽然，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前方。
　　“彤姐......”
　　“怎么了？”夏彤抬头瞄了眼后视镜里的稽雁行，“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是你的经纪人，咱俩是统一战线的。”
　　闻言，稽雁行直截了当道：“为什么要拍杂志呢？我不是演员吗……”
　　“演员的演技固然重要，但时尚表现力同样不容小觑，这会决定你的时尚资源甚至是奢侈品代言。”前方是红灯，夏彤的食指敲了敲方向盘，“《AERT》虽然二线杂志，但对现在的你来说，level已经足够了。”
　　“如果这次拍摄效果理想，一线是迟早的事。”
　　“总之好好表现。”
　　稽雁行刚走进摄影棚，迎面走来一个红发外国男人。
　　男人打着银色眉钉，走路时有习惯性的扭腰动作，他挑挑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招呼道：“Hello，小帅哥，我是Alex，我们昨天晚上已经认识喽。”
　　“Alex哥，您好。”稽雁行回了一个礼貌的笑，握住Alex伸过来的右手，又很快收回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拍摄？”
　　“马上喽，等你化完妆，我们就开始拍摄。”Alex扭头，朝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说，“杨杨，你先带他去化妆。”
　　二十分钟后，打量着化妆镜里的自己，稽雁行惊叹一声：“哇哦，要涂这么白吗？”
　　他的脸涂着极白的粉底，右眼角缀有一颗泪痣，眼尾被红色眼线笔勾勒出上挑的形状，嘴唇是淡淡的樱红色，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脆弱的美感。
　　“对，为了符合拍摄主题嘛，你皮肤真好。”杨杨随口夸赞一句，拿起一罐白色粉底，“接下来，要把你的手和腿涂白，惨白的那种。”
　　又过了十五分钟，杨杨拍拍手说“大功告成”，稽雁行道了声谢，站起身走出化妆间，但姿势却有些别扭。
　　他觉得自己像一座雕塑，或者一具木乃伊，总之不是一个人，很不自在。
　　好在Alex很满意，看到妆后的稽雁行，他双眼放光，仿佛在看一块砧板上的肉。
　　“我们现在去水池，今天的拍摄主题是‘湿身’，我要把你的头发和衣服打湿，拍你在水里的样子。”Alex领着稽雁行来到水池边，“性感又脆弱的神，这是我对你的期望。”
　　稽雁行的头发被打湿成绺，水珠顺着发梢滴落下来，落在他的眼角、鼻梁和双颊，亦或流入颈间和锁骨，纯白色的T恤也布上一层水色，胸膛和腹肌若隐若现。
　　他的五官带着少数民族的特质，眼窝深邃，鼻梁刀削一般，嘴唇薄且性感，原生的肤色被粉底盖住，呈现出无暇的莹白。
　　“换个动作，你的手很好看，待会重点展示手。”Alex连拍了数张照片，声音里是压不下去的兴奋。
　　稽雁行抬起右手，掠过额前的一缕湿发，再虚虚拢住左耳，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匀称，宛如易碎的陶瓷艺术品。
　　这只手浸过雅鲁藏布江的春水，抚摸过山脚下的格桑花，抓住过高原上的某一缕风，也曾被神女亲吻和祝福。
　　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Alex今天竟然拍了那么久？内存都快满了吧？”
　　稽雁行这才注意到，晌午强烈的日光已经消退，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池水铺上金色，也给肌肤镀上蜜色，像裹着一层蜂糖，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拍摄终于结束，稽雁行被工作人员扶上岸，他刚换好干净的衣服，就被Alex招手喊过去。
　　Alex兴奋地给稽雁行展示他一下午的成果，赞美之词不绝于口。
　　“太完美了，稽，你简直是天生的模特儿。”
　　“看这张照片，你的瞳色是很纯粹的黑，阳光照进去，像发光的宝石。”
　　“你的身材很好，给修图师也省了不少麻烦，你知道吗，其实有些男演员的腹肌是P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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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们先走了，Alex，今天麻烦你了。”
　　夏彤背起棕色斜挎包，和稽雁行一前一后走出摄影棚，两人进入地下车库，她突然拍了拍艺人的右肩，欣慰道：“我本来担心你会不自在，没想到你表现得那么自然。”
　　稽雁行先是受了一惊，随后笑着说：“彤姐，我是演员，习惯镜头了。”
　　“导演和摄影师的镜头毕竟不一样，当然，你习惯就是好事。”夏彤把斜挎包扔在副驾驶座，再次发动保姆车，“我们现在回公司，洛总说要见见你。”
　　“什、什么？”稽雁行双眸睁大，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震惊，“洛总有说为什么要见我吗？”
　　“老板见员工不是很正常吗？放宽心，洛总又不会吃了你。”
　　这是稽雁行第一次踏进洛金影视的顶层，走廊两旁是单向钢化玻璃，朵朵白云飘在玻璃外，让他有种在云层间穿梭的错觉。
　　这也是稽雁行第二次和洛立轩打交道，顶层是权利的象征，对于这位洛金影视掌权人，他既敬畏又忐忑。
　　“请进。”
　　洛立轩身穿亮色西装，坐在宽阔的办公椅中，他身后陈列着一排排昂贵的收藏品。
　　“洛总。”稽雁行不敢和洛立轩对视，他的眼神飘来飘去，最后落在自己的脚尖，“彤姐告诉我，您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