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留痕(3)
直播里稽雁行端坐在演员席,黑色的头发梳在脑后,额头饱满,五官立体,脸部线条流畅,带有几分的异域风情。
此时此刻,紧张如海浪般奔涌向稽雁行,毕竟这是他首次获得重要奖项的提名。
稽雁行不由得想,获奖意味着什么? 意味的演技得肯定,也以为更多更好的演出机会。
——毋容置疑,新人演员稽雁行想要这项奖,也需要这项奖。
“《传声》——稽雁行!恭喜稽雁行获得第33届朱凤奖最佳新人!”
结果宣布,镜头对准稽雁行,大屏幕定格在少年毫无瑕疵的脸上。
稽雁行睁大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被念到名字了?周围的鼓掌声、关切的眼神以及对准他的镜头霎时间一片空白。
“稽雁行,上台领奖了。”坐在稽雁行身边的演员小声提醒道,稽雁行这才如梦初醒,这么重要的时刻,他竟然会惊讶到发呆。
所幸,他也不过愣了十来秒。
稽雁行掐了掐汗涔涔的掌心,指甲陷进肉里的痛感让他恢复冷静,他走出观众席,走上红地毯,走向颁奖台,每一步都平稳且坚定。
品牌方寄来了量身定做的西装,衬得稽雁行愈发英挺,十九岁的少年如同一棵挺拔的松柏,洋溢着蓬勃的朝气。
颁奖嘉宾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演员,她手捧象征“最佳新人”的水晶奖杯,笑着递到稽雁行胸前,稽雁行双手接过奖杯,郑重地说了一句“谢谢”。
由老演员颁发“最佳新人”是朱凤奖的传统,主办方给出的解释是:这代表电影人的薪火相传。
稽雁行手捧沉甸甸的水晶奖杯,如同捧住电影人的信念,他往迈一小步,走到话筒前,开始发表提前准备的获奖感言,三个机位的摄像机同时对准台上的少年。
“……感谢万觉,很幸运,我能够体验到万觉的人生……最后,感谢《传声》的导演翁丰,翁导是我演艺路上的伯乐……”
颁奖典礼结束,《传声》包揽多项大奖,在一片唱衰的声音中,《传声》异军突起,成为今年最大的黑马。
主创们站在颁奖典礼现场,被娱乐记者们围住,许多个话筒递到他们身前,现场几乎一半的记者都在这里。
“翁导,先说一句恭喜,您怎么评价稽雁行在《传声》里的表现?”
翁丰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他看着镜头说道:”稽雁行是万觉,万觉也是稽雁行,在《传声》里,他们是一体的。”
接受完采访,稽雁行离开颁奖厅,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八点十五分,时间还早。
稽雁行熟练地操作着打车软件,十秒后系统匹配了一辆三公里外的出租车,等车的少年站在路边,左手提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水晶奖杯。
作为娱乐圈小白,稽雁行还没有经纪公司,即使刚刚斩获新人奖,他依然是需要自己打车回宿舍的男大学生。
不过,在《传声》上映后,已经有三家娱乐公司向稽雁行抛出橄榄枝,只可惜都不是他心仪的公司。
忽然,一辆车出现在稽雁行身后,那辆车闪了几下车灯,引起了稽雁行的注意。
这么快就到了吗?软件上不是说还需要等待五分钟……稽雁行扭头回去看,看见了一辆黑色的私家车。
原来不是出租车啊。
他往前走了一截路,和身后的迈巴赫拉开距离,但没走多远,私家车再次跟了上来。
稽雁行顿时警铃大作,莫非这辆车在跟踪他,是狗仔,还是绑匪?他加快脚步往前走,直到走到一个死角,稽雁行转身变成防御的姿势,悄悄打开手机录音,同时抬眼看去,记下车的特征。
那辆车……是一辆迈巴赫,尾号888。
“碰”的一声,车门合上的声音响起,身穿正装面容严肃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竟然是那位自称“严特助”的奇怪男人。
严特助稳步走到稽雁行身前,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稽雁行头皮发麻地注视眼前的男人,算一算,距离上次的庆功宴正好过去三天,严特助这是“履行约定”,来找他签合同了。
稽雁行不知道的是,严特助同样对此感到意外,今天下午他把商业合同拿给阮钰签字时,阮钰居然主动问起稽雁行的情况,他的原话是“还没有把人带过来?你的工作能力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阮钰的话让严特助打了个冷颤,处理完工作他就赶忙来找稽雁行。
至于稽雁行怎么想的……严特助丝毫不在意稽雁行此刻的想法,他只在乎能否顺利完成阮钰交代的事。
“稽先生,又见面了,阮总找您吃个饭。”
稽雁行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好意思,我拒绝。”
“您已经拒绝过一次了,阮总不喜欢被拒绝第二次,如果您不接受的话,我不介意帮助您过去。”
“帮助我过去?法治社会,你想做什么?”
“法治社会,请您吃个饭而已,稽先生,我没有为难您的意思。”
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稽雁行知道自己争辩不过严助理,也难逃这场饭局。
依照严特助的态度,即使这次不去,也可能会有下一次,与其一次次地逃避,不如尽快解决问题。
稽雁行改变主意:“行,我跟你去。”
“好的,稽先生,我先给阮总发个消息。”
出租车已经在0.5公里外了,稽雁行取消订单,给司机打赏了相应的金额,这才坐进身旁的迈巴赫。
雅致的庭院里种满了中华木绣球,石板路旁的石灯笼散发出昏黄的灯光,石灯笼被青苔爬满,和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稽雁行走过开满紫藤的长廊,在一间包厢前停住脚步。
“阮先生已经在里面等您了,不介意的话,您的东西我可以暂时代为保管。”严助理说。
稽雁行拒绝:“我介意。”
稽雁行对严特助的人品持怀疑态度,如果把水晶杯里交给他保管,说不定又会变成威胁自己的新筹码。
严特助沉默片刻,接着问:“您的手提袋里装的是?”
“奖杯。”
“您就直接把它带进去?”
“阮总对奖杯过敏?”
“……那倒不会。”
包厢里是古色古香的装潢,上好的黄梨木屏风后,阮钰正在沏茶,他修长翠白的手指搭在陶瓷茶杯上,往前轻轻一推,推到了稽雁行的手边。
“尝尝。”阮钰语气寻常,仿佛在同旧友闲聊。
“谢谢。”稽雁行端起茶杯小口地品尝。
“怎么样?”
“……我不懂茶。”
“嗯。”意料之中的答案。
阮钰接着问,“听说你收获了最佳新人奖,恭喜。”
“谢谢。”
“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什么?”
“作为新人奖的贺礼。”
稽雁行再次婉拒:“阮先生,这只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你说错了。”阮钰淡淡道,“这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您是什么意思?”
阮钰低头,玉白的手指摩挲着茶杯,一个张扬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以及那个挥拳反抗的少年……
阮钰开口,说出的却是:“这应该算是我们第三次见面。”
“我看到万觉,不也是看到你吗?”
听到阮钰的话,稽雁行沉默片刻,袅袅的茶香萦绕在他的鼻尖,稽雁行恍然大悟——阮钰对他的兴趣,说不定正是源自于万觉。
“……您对万觉很感兴趣吗?”
“算是吧,万觉是一个矛盾综合体,演得不好会很突兀,再差一点就能毁了整部电影,影响票房,也影响我赚钱。”
“可我并不是万觉。”
“你当然不是他。”阮钰神色平静,语气淡淡,“我只是在称赞你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