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留痕(111)

　　“有道理。”郑导的表情缓和下来，大手一挥道，“我现在去让小王找视频，你们接着读剧本吧。”
　　芮竹竹恰好打完了电话，她朝稽雁行竖起大拇指，略显浮夸道：“稽老师，聪明啊！”
　　稽雁行和芮竹竹的事很快平息，秦有也解决危机回到了剧组中，他选用了一种最能安抚粉丝的做法——和女友分手，澄清微博简明扼要，【目前是单身，正在剧组拍摄中】，粉丝的评论大致分成两种，一种是“相信你，好好拍戏”，另一种是让工作室告黑。
　　至此，一切恢复如常，然而，对稽雁行而言，有些东西又不太一样，最大的变化当属他和阮钰的相处模式。
　　【今天有时间吗？一起吃晚饭。】
　　看到消息，稽雁行叹了口气，肩膀也塌了下来，他回道【晚上还要拍摄。】
　　阮钰似乎早已预料他的回答，很是周全道【我让司机去接你，吃完饭送你回来，上次你喜欢的那家餐厅，我订好了包间。】
　　——总是这样，阮钰的态度并不强硬，不会做逾越的事，还会替稽雁行考虑，仿佛他真的只想和稽雁行做贴心好友。
　　稽雁行怎么会看不出阮钰的真实意图。
　　不止一次，他在吃饭间隙抬头发现，阮钰正在用狩猎般的眼神看他，眼神里隐藏着饥饿，仿佛他是猎物，是食物。
　　阮钰的眼神太直勾勾，稽雁行想无视都难，理智告诉他，他不该再靠近阮钰了，可——
　　可稽雁行很纠结。
　　阮钰帮他找了专家，陪他等在手术室外，甚至到医院看望过阿爸，这样的帮忙，说是救命也不为过，稽雁行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对阮钰不搭不理，而且……
　　稽雁行垂着眸回忆，阮钰每次都会订好餐厅，派司机接送他，送他价值不菲的礼物，体贴到像换了个人。
　　【行吧。】稽雁行回道，他承认自己有些讨好型人格，也承认自己不擅长拒绝。
　　大约是稽雁行的答应让阮钰心情很好，阮钰回了个可爱到违和的表情包，附上一句【我等你。】
　　“唉——”又是一声叹息，稽雁行闭上双眼，无力感浮上心头，要怎么才能让阮钰停止这种……做无用功的行为。
　　他是否该该再冷漠一点。
　　“你来了。”阮钰起身走向门口，很自然地接过稽雁行手中的外套，把外套挂好后，他往回走，帮稽雁行拉开座椅，“吃点什么？上次的牛肉怎么样？”
　　“随便吧，我晚上不能吃太多。”比起阮钰的热情，稽雁行的态度淡漠了许多，他歪着头看窗外绚烂的夜景，心思全然不在阮钰身上，“我等会就要回去，点能快点做好的菜吧，再点份沙拉。”
　　“没问题。”
　　没吃多久，稽雁行便放下了刀叉，见状，阮钰抿了抿唇，轻声问道：“吃饱了？”
　　“不吃了，吃多了上镜不好看。”稽雁行瞥了瞥在进餐的阮钰，犹豫片刻，问道，“要不我先回去了？”
　　“回去拍戏？”
　　“嗯，还要拍夜戏。”
　　“时间这么紧张。”阮钰也放下了餐具，他动作优雅地擦拭着嘴角，缓缓抬眼看向稽雁行，漂亮的脸挂着笑，有种刻意营造的温柔，“我送你回去。”
　　“你不吃了吗？再吃一点吧。”
　　“你陪我？”
　　“……我得回去了。”
　　“行，走吧。”阮钰作势要起身。
　　桌上精致的饭菜几乎没动，只有沙拉被吃了大半，稽雁行没说话也没动作，气氛开始诡异起来，他们不像在共进晚餐，反像在展开一场对峙。
　　“那麻烦你了。”稽雁行退了一步，他不想真的激怒阮钰，初见时阮钰给他带来的阴影，至今仍若有若无地笼罩在他的心头。
　　而且他总觉得，阮钰现在的温和，是压制本性后的表演。
　　黑色的迈巴赫里，两人都很沉默，直到车停在一个红绿灯口，阮钰缓缓开了口：“聊聊天？”
　　他和稽雁行见面时总在吃饭，或者说，他只能用吃饭为由把稽雁行约出来，他们几乎没有时间聊天。
　　阮钰很想和稽雁行多说说话，多听听他的声音。
　　稽雁行不自然地捏了捏掌心，“你想聊什么？”
　　“都行。叔叔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的，已经回西藏了。”
　　“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
　　“西藏，你的家乡。”
　　“啊？哦。”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第二次见面时，我说过，有机会想去西藏看看。”
　　“好像是说过。”
　　“会有这个机会吗？”
　　“有的。”
　　阮钰的眼神中陡然升起希冀，他的呼吸变得缓慢而悠长，无声地等待稽雁行的接下来的话。
　　稽雁行平静地说：“现在交通这么方便，买张机票就能去西藏了。
　　阮钰的脸色变了变，在他看来，稽雁行这种回答等同于拒绝，这段时间来，他和稽雁行相处得尚可，稽雁行似乎没那么排斥他了，阮钰还以为……能稍微撬动稽雁行的想法。
　　但，也许只是他想多了。
　　想到这里，阮钰试探着问：“我在郊外有座园子，下周有个聚会，一起去玩玩？”
　　“估计时间不行。”
　　“具体时间还没定，看你方便。”
　　“……我下周没空，一整周。”
　　“下下周呢？”
　　“应该也没有。”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阮钰，我不会有空。”稽雁行忽然喊了阮钰的名字，他转过头，看着阮钰一字一句道，“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你挺好的，可我们不合适，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值得。”
　　阮钰笑了笑，平淡道：“值不值是我说了算。”
　　“但你的行为让我困扰，你的喜欢对我来说是压力。”稽雁行收回视线，看向车前窗，沉沉地开口道，“就在下一个路口停吧。”
　　“还没到。”
　　“我想走几分钟。”
　　阮钰在路口停下了，在稽雁行下车之前，他开口问道：“所以我该怎么做？”
　　稽雁行下车的动作一顿，他没回头，背对着阮钰说：“什么都不要做，就是最好的，不要再找我吃饭，不要再约我玩，也不要再喜欢我。”
　　“我做不到。”
　　“可以做到的。”稽雁行回头了，幽深的眼眸像宇宙深处的洞穴，“阮钰，你只是习惯了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对我的感情也一样，再等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如果到时候，我还是喜欢你呢？”
　　“那就是时间不够。阮钰，你不能太自私，你的喜欢我未必受用。”
　　阮钰的眼神冷了下来，嗓音也失去温度：“你真狠心。”
　　稽雁行晃了晃脑袋，否定道：“不是我狠心，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只是我们不再会是恋人了。”
　　“就算真的在一起了，然后呢？”
　　“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
　　阮钰接道：“不如什么？”
　　“不如去找你真正喜欢的，可以相伴一身的人。”
　　“就在眼前。”
　　说了半天，又回到了起点，稽雁行暂时放弃说服阮钰的想法，他下了车，在关上车门前，他说：“不说了，我先回去工作了。”
　　但稽雁行到底没能彻底狠下心，没能对阮钰说“以后不要再找我”。
　　也没能按下阮钰追人的念头。
　　后来，稽雁行才发现，他从那时就低估了阮钰的喜欢。


第97章 Y先生
　　稽雁行希望他的冷漠能让阮钰失去热情，那天晚上，他把话说得直白又难听，一点面子都没给阮钰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