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留痕(51)
——洛立轩像来审判他的法官,他的罪名,和阮钰脱不了干系。
可不说话也不是办法,过了一会,稽雁行憋出一句:“洛、洛总,晚上好。”
洛立轩“嗯”了一声,表情和善,看样子不准备为难稽雁行,可稽雁行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听洛立轩直截了当道:“雁行,你和阮钰是什么关系,我就不管了。”
“但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千万别认真,别沉迷,我知道阮总长得好看有权有势对你可能也还不错,容易让人有……他喜欢你的错觉?但阮钰从来不留情,心也黑得恨。”
“你是我的员工,也是我看好的演员,和阮钰好聚好散,好好拍戏,别动歪心思,更别得罪阮钰,知道吗?”
洛立轩的话如当头一棒,稽雁行僵在原地,甚至忘记扭上水龙头,他的嘴开开合合,但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半晌,稽雁行怔怔地点点头,干巴巴地说:“我知道了,谢谢洛总的……提醒,我会记住的。”
洛立轩点点头,关上水龙头,还顺手替稽雁行关上水龙头,烘干手上的水,洛立轩便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嘭”的一声,门被合上,稽雁行宕机的大脑重新开机——洛立轩是专程来提醒自己的,作为老板提醒自己的员工,作为阮钰不加引号的朋友,给他的忠告。
稽雁行咂咂嘴,尝到了莫名的苦味,镜子里他木着张脸,连带心里也木木的,尽管洛立轩的话算不上好听,但句句属实,也是……他必须要遵守的原则。
等稽雁行再次回到包厢时,玩大冒险的人已经换了一波,稽雁行失去了玩乐的心情,他抬眸朝里一看,那个角落里没人,再往左一瞥,阮钰正和洛立轩坐在一起,林柳也在,他们正其乐融融地聊着天。
果然,稽雁行想,他们才是一个圈层的人。
正当稽雁行纠结要不要坐回角落时,橘色寸头走到他面前,笑嘻嘻地伸出手,道:“你好呀,我是樊星洲,认识一下呗?”
樊星洲?稽雁行没听过这号人物,但在场的人除了他都非富即贵,他得罪不起,想到这里,稽雁行打起精神,伸手握住樊星洲的手,客气道:“您好,我是……我是稽雁行。”
“咦,有那么一点点耳熟耶?”樊星洲脸上带着张扬的笑,和他的发色很搭,他反握稽雁行的手,“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啊?”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搭讪了,稽雁行有些不自在,敷衍道:“可能吧。”
“我想起来了!”樊星洲依然握着稽雁行的手,他声音太大,引得不少人都朝他们看过来,樊星洲吐吐舌头,压低声音,接着道,“你是不是演过戏啊?我真的觉得在哪看过你。”
“啊……对,我有拍过戏。”
樊星洲了然地点点头,随后松开稽雁行的手,又自来熟地搭上他的肩膀,一边带着稽雁行朝座位走一边热切道:“难怪我看到你就觉得亲切,留个联系方式呗,以后咱们再一起玩。”
交换完联系方式,稽雁行又被樊星洲拉着聊了会,樊星洲说话好听,态度随和,聊着聊着,稽雁行也没那么不自在了。
“要不我们去玩桌球,总在里面待着多没意思啊?”樊星洲提议道。
“额……好。”稽雁行有点犹豫,但还是应下了,“我去说一声。”
樊星洲应了声行,让稽雁行快去快回,他好带稽雁行去大厅里打桌球。
稽雁行往阮钰那边走,他走近时,洛立轩不知说了什么,让林柳笑得爬在了沙发上,但阮钰没什么反应,只是双腿交叉地坐在沙发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洛立轩和林柳占据了阮钰左右两侧,稽雁行干脆绕过半张沙发,站在阮钰身后,伸出两根手指,小鸟一样,轻轻敲了敲阮钰的肩膀。
阮钰心里一动,但没回头,冷着声音问:“怎么了?”
稽雁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也是,阮钰正和林柳聊得热火朝天,他这一过来,多少有些没眼力见。
“我和樊星洲出去玩一会。”稽雁行语速很快,说完,他也没等阮钰的答案,直接朝门口走,被樊星洲搂着出了包间,奔向桌球室。
稽雁行不会打桌球,但樊星洲球艺高超,他耐着性子教稽雁行,半小时后,稽雁行也慢慢上了手,打进第一杆球时,樊星洲还夸张地吹了声口哨,给他鼓掌庆祝。
“我再教你一招。”樊星洲跨步向前,站在稽雁行身后,他伸手绕过稽雁行的腰,握住稽雁行拿球杆的手,说:“看好了,这招叫——”
“玩够了吗?”
这声音稽雁行再熟悉不过。
他慌忙推开樊星洲,把球杆放回球桌,站直身体,磕巴道:“阮、阮总,您要回去吗?”
“嗯。”阮钰审视般的目光把稽雁行从头扫到脚,他重复道,“玩够了吗?可以走了吗?”
“可、可以,您、您稍等。”稽雁行扭头,小声和樊星洲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樊星洲无所谓地摆摆手,还说,认识你很开心,下次再约。
稽雁行笑着点头,算是应下了。
整个过程,阮钰都在注视着他们的互动,事实上,从稽雁行刚从洗手间回来时,他就注意到了两人的互动。
与其说注意,不如说时刻留意。
包括两人交织的双手,包括樊星洲搭在稽雁行肩上的手,包括樊星洲令人厌恶的自来熟。
当稽雁行过来敲他肩膀时,阮钰想的是,只要稽雁行说两句好听的,他就不和稽雁行置气,毕竟稽雁行年纪小,没什么戒备心,好奇心也强,交朋友很正常,他作为年长的一方,理应多多包容。
但稽雁行竟然和他说,他要和樊星洲出去玩。
出去玩,和樊星洲,还是玩桌球,他怎么不知道稽雁行还对桌球感兴趣?
阮钰一言不发地走上楼梯,稽雁行跟在阮钰身后,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影子时长时短,就像他和阮钰之间的距离,时近时远。
走过玄关,推开门,清凉的晚风扑面而来,稽雁行走进风里,始终和阮钰保持着几步的距离,他们谁都没开口说话,只顾着走路,四周安静到只有喧嚣的蝉鸣。
这段路仿佛没有尽头,就在稽雁行忍不住想问“还有多久才能到”时,一座小院出现在转角处。
院里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他们是今晚唯二的来访者,院里装有声感灯,两人刚走进院里,暖光色的灯光就亮了起来,院里的景色展露无遗。
但稽雁行无心欣赏美景,只是垂眸跟在阮钰后面,朝卧室走去。
踏过门槛,稽雁行停住了脚步,不再动作,他没有合上身后的门,仿佛时刻准备逃走。
在稽雁行的视角里,阮钰扯下领带,甩在地上,转身走朝他走来,熏人的酒气也一起靠近,稽雁行这才发现,阮钰应该喝了不少酒,脸和耳垂都染上红,像初秋的红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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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阮钰越走越近,稽雁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的后脚跟撞上门槛,差点朝后摔倒。
没有余地了,除非他现在就逃离这座小院。
但阮钰显然不会给稽雁行逃跑的机会。
在稽雁行反应过来之前,他被阮钰用力扯住手腕,粗暴地带到床边,一阵天旋地转,稽雁行被推倒在床上,他缓了几秒,手肘撑床想坐起来,却被阮钰用身体紧紧压住。
阮钰居高临下地看着稽雁行,眼神晦暗不明,在这样的注视下,稽雁行的不安逐渐放大,他不明白自己又怎么惹到阮钰了。
稽雁行干脆闭上眼睛,等待阮钰宣读他的罪名。
良久,耳边传来一声嗤笑,阮钰问他:“你刚刚和樊星洲玩得挺开心的?”
“不、不是,我……我没有。”稽雁行睁开眼摇了摇头,他只是没有权利拒绝,况且,樊星洲也没有为难他。
但阮钰不理会稽雁行解释,他勾勾嘴角,宛如地狱的修罗,张嘴吐出刺人的话:“刚认识完樊星洲,就开始冷淡我,稽雁行,我们的合同还有一个月,你就这么急着找下家?”